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原本沉睡过去的唐衿缓缓睁开双眼，眸色复杂。

他没有起身跟出去，因为他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对话，虽然音量不大，但内容很清晰。

纪猷让他们守着自己，

他又把他软禁起来了。

宫殿周围布了许多高手，恐怕只要唐衿一动，消息立马就能传到纪猷耳朵里。

等唐衿找到机会溜出这里并逃出皇宫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天边翻起鱼肚白，皇宫里乱了套，一大早的，街道上就有人在急匆匆的巡查。

躲掉官兵们后，他绕到不远处的城边营地里，偷了一匹马，出了城。

纪猷去找禄封了。

不用想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让唐衿不爽的是，纪猷做的那些事，都是瞒着他的。

一路狂奔到禄族附近，花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了山脚下时，唐衿发现了周围的异样，离他下马不远处的地方，有拿着长枪的官兵在巡视。

暗中观察一番后，唐衿发现对面的在另外一个官兵聚集的地方，有一张熟悉的脸，是顾厌。

顾厌神色肃穆，领兵做事时，脸上有着一份认真与坚毅。

“你们，记得在搜查的时候也要多注意周围的异样，这次任务比较奇特，一但发生意外，随时都会丧命。”

顾厌对着眼前的几个下属说着，语气凝重。

“是！”下属们第一次看到顾厌这么紧张，心里也紧张几分。

顾厌是他们心里的战神，他既然能这么说，代表此次事情不容小觑，尽管现在还没什么事发生。

一群人散开后，顾厌长长吐了一口气，眉头凝紧，略微侧身看向山顶的另一面，心中暗想：陛下为何要来惹禄族？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不过是平凡一个躯，若惹怒了对方……恐怕，不好脱身。

心中想法未落，顾厌倏然察觉到了什么，眸光凌厉，猛地看向身后，视线陡然撞入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像是一湖清泉，盛着冷静。

“是你……”顾厌哑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你现在……”

“这里怎么回事？”唐衿皱着眉打断他的话，环顾四周，看着穿过林木的官兵：“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等着接纪猷跑路？

最后一句话，唐衿没有说出来。

顾厌看着他：“陛下没有同你说吗？为了你……他能做出那么多事情，不应该连……”

他忽然一顿，旋即喃喃：“是了，就是因为太在意你了，所以才……”

顾厌的脸色很复杂，看着唐衿的脸又有些纠结，甚至藏着一丝留恋。

这目光让唐衿心生不适，转移了视线：“你说他做了很多？”

不知为何，看到唐衿移开目光的一瞬，顾厌觉得心里好似空了一块，这种感觉……让他眸光微暗，语气轻轻地：“嗯，朝中大臣不服的，都被抓了把柄明里暗里的打压，严重的，甚至是……降了职位，就连以太后为主的党羽在这次也吃了不少苦头，后面恐怕……”

话说到这里，看着唐衿望着别处的模样，顾厌停顿了下，忽然喊：“小衿。”

小衿两个字忽然落在耳力，猝不及防地让唐衿心神微动，再次把目光看向他。

曾经，顾厌一直喊他小衿，每天都有说不完的情话，让失去记忆的自己甘愿沉沦在他的温柔里，嫁给了他。

后来，再见时，他再也没有用过这么亲密的称呼了。

“顾将军。”唐衿扬了扬眉：“你莫不是忘了，我现在的身份？”

奇怪，顾厌这副旧情难忘的样子，是要演给谁看呢？

顾厌沉默了下，随后说：“当然没忘，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上陛下，你不会喜欢那种类型的。”

“那我喜欢哪种类型？”唐衿略微歪了下头，眼神浮现出好笑：“……难道是，你这种类型？”

戏谑的意味让顾厌的心脏像是陡然被一只大手抓住，紧紧捏着，疼得有些无法呼吸。

脸色白了两分，顾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些，目光下移，落在唐衿的腹部处：“所以，那个秘密他……”

“早就知道了。”唐衿再次打断他的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眼看着他的眉眼浮现不耐，顾厌抿了抿唇，才说：“只是让我们在这里巡视，不让上面的人出来，更重要的是，一但有意外发生，要及时支援陛下。”

和唐衿猜测的一模一样，他掉头就要走，手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抓住，不由得停下步伐，扭头往后看。

“那天……对不起。”顾厌道歉，声音微涩：“我是太急了，所以才会误会你，沐璃都和我解释清楚，既然你现在已经……”

眼看着顾厌眸里的情绪越来越复杂，唐衿冷了脸：“顾厌，三心二意可不好，既然你已经招惹了沐璃，就别再多想。”

“沐璃”两个字让顾厌面色微僵。唐衿抽回手，眨眼间，便没入了林间。

顾厌怔怔地盯着唐衿消失的方位，忽然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

鲜血浸透了白色的衣服，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晕出刺目的画面。

完美的脸此刻无比苍白，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已被抽干，只剩下一具躯壳，直挺挺地立着。

身后的地面上也有一滩滩血迹，禄封却感觉不到疼痛般，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淡漠的瞳孔里满是无畏。

当他做了决定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局面。

周围有许多人在旁观，有的立于树上，有的站在树旁边，认真地看着这一幕。

而在禄封的面前，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同样是身染鲜血，看起来伤势不轻，连站也站不稳，只是眼神依旧犀利。

这时，其中一人忽然面色一紧，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旋即趴倒下去，再也没起来。

这一动静，让其他三个人均是脸色一变，更加警惕地看着禄封，瞳孔里浮现出慌乱，心生紧张。

强，实在是太强！

不愧是下一任族长，连续与族中精英决斗了两天，不吃不喝不睡，竟然还能与他们斗到现在这地步，恐怖如斯！

此时此刻，他们心里只有一种想法；禄封这个人！绝对不能得罪！

不远处还有一群人站着，三名长老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面色沉冷，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而三位长老的旁边还有一个红色的结界，以圆圈住着一个男人，将他困在里面。

被困住的人就是纪猷。

眉眼处一向带着慵懒的神色在此刻消失得干净，只剩下凝重还有深深的担忧，纪猷捏紧拳头，目光死死地盯着禄封。

虽然他和禄封是情敌，但在他心里，禄封还是过命的兄弟，不然，堂堂一国之君，万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继续。”

唇瓣微启，吐露出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禄封抬起手来，沾血的白色长袖好像缀上了一片血梅，让人看得惊心动魄。

暗暗咬着后槽牙的纪猷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下去了：“禄封！该换我了！”

禄封虽然是定下的下一任族长，但他想要提前上任，也必须要经历族中的挑战，只要成功过了每一个关卡，就可以直接上任。

如果挑战者途中撑不下去，可以让旁人来帮忙，但帮忙的队友，最多不能超过两个。

纪猷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独自前来，就是为了帮禄封。

然而禄封二话不说就把他困在结界里，让他先观战，等到自己不行了，再把他放出来。

现在是最后的第二关，可禄封看起来，已经撑不住了。

“我还可以。”禄封淡淡开口，扬起的指尖微抬，眼底划过一抹血色。

“禄封！”纪猷怒了：“你不想见唐衿了吗？”

禄封神色微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旋即又恢复冷静：“我没事，相信我。”

话音落下，手腕微转，指尖扬起时，一道红光打了出去。

与此同时，早已经身负重伤的三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这一场决斗，禄封赢了。

可下一秒，一道更强烈的红光陡然劈过来，禄封甚至连躲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犹如一具破败的娃娃，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面上，一口鲜血猝不及防涌出来，沾湿嘴角和衣襟。

禄封终于皱了眉头，忍了这么久，还是吐血了。

“禄封！”纪猷气得脸色铁青，转眼看向不知何时上场的老头。

这个老头刚才还在身旁的椅子上坐着，这会儿已经上了决斗场，负手而立，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出手却极为狠辣。

“老——家——伙。”

纪猷怒视着他，气极反笑：“卑鄙阴险！作为族中第一长老竟然搞偷袭这一招，可耻！”

长老轻轻一笑，完全不把纪猷放在眼中，只看着躺在地面上的禄封：“陛下，此言差矣，作为族长，定是会遇到各种难题，而我这种，不过是千万磨难中，最小的一点，不足一提。”

纪猷冷笑连连：“你那点小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本事放孤出去，孤来与你一战。”

“不用……”沙哑的声音响起，禄封撑着身体从地上起来，身形微晃了下，很快又被他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