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唐衿立马扭过头去，眉头拧在一起，眼泪掉得更快。

可陆文斯却朝他微微一笑，毫无血色的脸，第一次将温柔毫无保留的完全展现：“孩子没了，对你来说是件好事，记得，一定要逃得远远的，藏在海底深处。”

话里话外全是为了唐衿着想，唐衿的脸上满是悲伤，两人对视良久，忽然号啕大哭了起来，无比绝望。

陆文斯身上受了三处枪伤，后背，手臂，左胸侧，子弹离心脏很紧，再加上大量出血，已经没有救了。

唐衿无法复活一个人，他的积分也没有办法买复活币。

他忽然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宴会，如果不去宴会，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者……不至于这么糟糕。

看着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的唐衿，陆文斯神色微顿，旋即缓缓转移视线，落在雨后变得无比干净的蓝色天空，看着云卷云舒。

很奇怪，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

陆文斯蜷了蜷手指，说不害怕是假的，不是怕死亡，而是怕不能和人鱼永远在一起。

还有深深的，无法挽回的遗憾。

一家三口啊……真令人向往。

“唐衿……”他的声音逐渐沙哑，眼眶微红。

唐衿抽噎着，弥漫着水雾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吻我。”陆文斯说，没有半分情欲，只有不舍。

眼睛湿润的唐衿听话地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陆文斯好感度89……92……95……96……100】

【恭喜宿主达到百分好感度，任务成功，奖励一千积分。】

【请问，是否现在索取主神碎片。】

【是】

【否】

唐衿悲伤地垂下眼帘，一颗珍珠随之掉落：［是。］

唇瓣微启，从陆文斯的口中缓缓出现一抹金色，渡入唐衿口中，旋即消失不见。

这个吻，浅得不可思议，只是唇瓣贴着，没有任何深入，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唐衿松开陆文斯的唇瓣，泪水化作的小珍珠一颗颗往下掉。

陆文斯却轻轻一笑，不再冷冽的眉眼，像极了春风：“……听说，人鱼会唱歌，你可以为我唱首歌吗？”

唐衿当然不会拒绝，唱歌是人鱼的拿手好戏。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陆文斯的父母，闭上双眼，旋即唇瓣微启。

空灵美妙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可以驱除人世间所有的阴霾，也能驱除陆文斯的身体的伤痛。

这是陆文斯听过的，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他开始想，如果时间能重来，他一定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每日聆听。

又想，这样也不错，不然管家听到了，也想听，按照唐衿的性格肯定不会拒绝。

他会吃醋的。

望着唐衿极度哀伤的脸，陆文斯缓缓弯起嘴角，眼帘微垂，声音低低地：“记得，别再靠近人类。”

“……唐衿，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唯一的，爱人。”

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的双眼彻底合上。

感到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唐衿也停止了歌唱。

睫羽轻颤，旋即缓缓睁开双眼，唐衿望着陆文斯安详的面容，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远处有一艘船在靠近这边，透过望远镜发现了岸边的人影。

“是人鱼！落海的人鱼在那里，好像没事！”

“快！把船靠过去！”有人喊着。

唐衿无视了靠近的人类，再抬起头时，伸出手捏住自己的脖子，手指果断的一个用力。

“咔嚓——”

下一秒，他软倒在了男人的身上，头靠在他的怀里。

两人就像是在海边度假的情侣，脸上安详。亲昵地依偎着。

从船上下来的人看到这一幕，神色惊愕之中带着复杂，陷入沉默。

……

【陆文斯小番外】

陆文斯十几岁的时候，双亲去世，只留下一笔资产。

因为接受了恩人的帮助，他可以无忧无虑的尽情研究自己的爱好，最后还开了一家不错企业。

他一向没什么朋友，对人疏离到孤僻，也不懂什么是爱，更不喜欢情绪失控的感觉。

他知道恩人的孩子喜欢自己，也大概率会选择和他结婚，平淡地走过这一生。

直到遇到那条人鱼。

陆文斯很敏锐，他能感觉到人鱼很喜欢自己，无论他在哪里，人鱼的眼睛就能跟到哪里。

人鱼是他最喜欢的存在，而且，还有着一张勾人心魄的脸，见到它的第一眼，陆文斯就心动了。

但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也害怕自己喜欢上人鱼，所以一直在躲避。

听到人鱼说他像父亲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失落的，总感觉心口闷得厉害，但他隐藏得很好。

直到那一次意外。

其实，如果是别人，陆文斯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失控，可偏偏是人鱼。

人鱼和人类怎么能在一起呢？

他少有的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醒来的人鱼，所以信了李寥的谎话，还让他带走了他。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

人鱼很聪明，不像是一个天真无邪，从未接触过人类的人。

他就像是一个人。

人鱼的目标是自己，从始至终，都是。

这一切，陆文斯都能从它的眼神里察觉到，当然，一开始只是猜测，直到后面住在一起后，通过对方的反应和表现，他才逐渐肯定。

只是他一向善于隐藏，也配合着。

直到人鱼故意坠楼的那一次，他失去了情绪控制，愤怒的将事情通通摆在明面上。可看着人鱼害怕自己抛弃他的样子，又心软了。

当看到黑市大佬扔过来的钢笔时，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用一只笔就能帮他赶走坏人，不愧是他看上的人鱼。

聪明精明，为了让自己睡觉，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

陆文斯从未厌恶过自己不够有钱，这是第一次。

如果他足够有钱，就不需要去借钱，更不用因此答应林莫的条件。人鱼那么聪明，会帮他赶走坏人，应该早就猜到异样了吧，所以才会偷偷躲在车上。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去的，毕竟他一向很神秘，像拥有魔法。

只怪他让人鱼惶恐不安，才导致了这一切。

当李寥伤害人鱼的时候，他多么希望人鱼承受的疼痛都可以到他身上，哪怕是加倍的痛苦都行。

他希望人鱼，可以永远笑着，不要哭。

可直到自己死了，他都在哭，真是让人放不下心来，希望他已经远离了人类。

关于人鱼说的故事里的人类，陆文斯没有去信是真是假，但他羡慕并深深的嫉妒着的，如果故事里的人类是他该多好。

他可以在人鱼身边自然老去，不会有那么多意外。

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一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