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两人正各自默默地作画，安心突然问秋生：“我曾被异族的血气感染过，你知道的对吧？”

嗓音轻轻的，透着刻意的漫不经心，却是一个她憋了好久的问题。

秋生只是手下一顿，不置可否，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画他的画。

安心笑了：“你不用为难，也不用假装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的。就算以前不知道，那次之后，你也应该知道了吧？要不异族干嘛抓我呢？抓走了还不杀掉，不就是因为……呵呵，因为我感染过那个，对他们的血气好歹有点儿免疫力，可以帮他们……咳咳，内啥对不对？”

秋生还是不说话，继续故作淡定地作画，只是手下的力道明显加重了许多，勾勒出的线条也愈发的僵硬和刻意。

安心当然看出了他内心的波动，心下了然，故作自嘲地笑道：“呵呵，我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了。没错，我曾经吧，呵呵，就是那种恶心的行尸走肉，咬了很多人，害了很多人，可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

秋生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得无奈地放下笔，语气沉重又诚恳地对她说：“这不是你的错，你那时控制不了自己。”

“是啊，控制不了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呢……”安心也放下笔，望着远处的流云怅然道：“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并不代表没有意识。我还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一切，我全都记得，想忘都忘不了……”

秋生默然，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只能静静地陪坐。

良久，安心缓过了这一波情绪，再次打开了话匣子：“幸存下来的行尸走肉其实不止我一个呢，恢复了正常之后，我们基本上都疯了，那种记忆啊……呵呵，真的，太难接受了……所以啊，我们全被送到了精神科的病房，被当作个精神病人接受治疗。那期间，有人因为受不了而跳楼自杀了，还有人主动申请了安乐死，哭天抢地的，只求一死……可我却活了下来，呵呵，没有自杀，也没有求死……”

她扭头冲秋生笑，却是笑得比哭都难看：“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特贪生怕死呀？呵呵，都这样了居然还要苟活着……”

“不会！”秋生答得斩钉截铁：“你不是贪生怕死，相反，你很勇敢。”

安心的眼圈红了：“你真这么认为？”

“真的！”秋生看进她的瞳仁，语气诚恳：“我知道的，有时候，活着比死还要辛苦。你能选择活下来，比那些选择死的人更不容易，更需要坚强。”

安心的眼圈更红了，抢在眼泪溢出来之前用手捂上了脸，哑着嗓子呢喃：“我还放弃了修改记忆，其他活下来的幸存者都选择了抹除记忆，只有我没有……涂队帮我编了那么好的替换记忆，还说可以根据我的需求量身定制，可我却……呵呵，却还是放弃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很轴啊？明明有更轻松的活法，却非要这样……或者，呵呵，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那种心肠很硬的人呀？那么恶心的记忆，我都能留着，都没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