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女孩儿的眼睛，卫子渊认真解释：“亲卫兵品阶不高，但直接受命于国君，也只听命于国君。只要有国君的旨意，再位高权重的大臣，亲卫兵都有生杀大权。因此，每个亲卫兵，尤其是底层没有品阶的兵士，个个都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也是被拉拢的对象。不仅要有实力应对时刻都有可能发生的杀身大祸，也要有足够的定力抵挡各种诱惑，以及威胁，尤其是……针对亲人的威胁。”

卫灵儿忍不住一个寒颤，这这这，这特么是人干的活儿？

“所以……”卫子渊自是注意到了她的惊恐，沉吟了片刻，缓声道：“每个从底层参选亲卫军的兵士，都要先过这一关。只有断了所有的情爱与牵挂，才能心无旁骛地尽忠于国君，做一个杀伐果决又能绝对服从的工具。你以为，只有李木是被利用着来试探阿泥？他二人自小相依为命，早已视对方为亲人，唯一的亲人。你以为李木没有赴死之心？他明知自己打不过阿泥，却没去想任何办法讨巧求生，甚至没有拼尽全力，只是按部就班地去接受他意料之中的结局。若不是阿泥故意让他，死的就一定是他！所以，那场生死对决，被利用被赌命的不止是李木，还有阿泥！国君也需要利用阿泥去磨练李木的心性，助他过这最后一关。他们二人，无论哪个主动杀了对方，都是自己斩断情根，从此不管是否再有新的牵挂，都不会成为软肋。若相反，有人主动赴死，剩下的那个，世上也再无牵挂，一般也会因此心灰意冷，麻木内疚，如行尸走肉般成为国君的工具。”

顿了顿，卫子渊一脸无奈地叹气：“这就是为什么，亲卫军的甄选，特别喜欢从牵绊不多的孤儿下人们里面挑苗子，还要一对儿一对儿地挑进来。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有生死对决这最后一关，还要故意把亲近的人分到一组……”

“所以、所以……”震惊中的卫灵儿舌头直打结：“你爹他、他从一开始，叫李木跟阿泥一起参与甄选，就打算着只留一个？”

“是！”卫子渊点头承认：“虽然这也是我后面做到了大统领才想明白的，但事实，确实如你所说……”

“那你、你为何又、又允李木成亲？”卫灵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国君不是要亲卫兵们断情绝爱，没有牵挂吗？”

“因为李木现在已不是底层的兵士，他已是督尉，好歹有了品阶，大多时候，轮不着他去赴死。这也是为什么，世家子进亲卫军，不会从最底层的兵士做起。譬如上官庆，进来就是校尉，而他……因着家世的牵绊与关系，不可能做到多高的官阶，以免权大难控。即便是我……”卫子渊苦笑：“若不是因为我爹与国君自小挚交，知根知底，而我又是独子，无牵无挂，跟庶出旁支的关系也不好，还没有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和家族势力，你以为国君会放心让我当大统领？所谓忠心，不可能只赌人性，还需足够的利益牵绊，皇室才会放心。这也是为何，国君非要把叶彤塞进卫府，就是知道卫叶两家立场对立，无法调和，才能防着我爹联合庶出家族，搞大卫府势力……”

卫灵儿消化了好大一会儿，才从上位者们那些吓死人的利益纠葛里缓过神来，很没出息地只抓跟她自己有关的重点：“所以说，我家木木现在已经不会那么危险了对么？就是动不动就要赴死或者被暗杀啥的？”

“当然不是。”卫子渊好笑地望着她瞬间又紧张起来的臭脸，温言解释：“只是相比较最底层的兵士，概率小一些罢了，毕竟，卖命赴死这种事儿，大多是自下而上来安排的。即便是我，亲卫军中最高级别的大统领，如果有一天，只剩下了我跟国君，我也要为他舍命，这是我的职责。李木一样有他的职责，这也是为何，他可以为了救你不惜舍命，不止是因为对你有情，也是因为，保护你是他的职责所在，分内之事罢了。至于你说的暗杀或威胁，这个倒是不论级别高低，都会存在，甚至，品阶越高，风险反而越大。想要我死的人，不会比想要李木死的人少，包括，我们的亲人和软肋……”

眼瞅着卫灵儿刷的小脸儿煞白，卫子渊笑了：“放心！这些我们早已想到，若没能力应对这些风险，若没把握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岂敢坐这个位子？李木只是在你面前会犯傻罢了，他好歹也是从小被卫府训练出来，又披荆斩棘一路竞争到如今的位置，没点儿真本事怎能站得住脚？一般人害不了他的，也害不到你！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护你周全。”

废话！你以为谁家的女眷都有必要特别保护？你以为对外没个“妻子”的身份，需要给你安排多个专属暗卫？

卫子渊在心底默默地翻着白眼。

该做的安排他们早就做足了好不好，人选和排班上还都是李木亲力亲为，只是一直没敢让她知道罢了。这丫头连被丫鬟老妈子服侍多了都要嫌弃，叫嚣神马缺乏私人空间没有自由，这要是让她知道一直有男人暗中盯梢，还不得直接跳脚？

“对了……”卫子渊怕被卫灵儿追问如何护她周全，赶紧转移话题：“你们那里，就没有这种特殊的身份么？我的意思是，会被人嫉恨或者想要威逼利诱的存在，理论上，手中有点儿权力或财力的人，都会有类似风险吧？他们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家人呢？”

他也是真的好奇，按这丫头的习惯，事事都讲究什么隐私和空间，应该没有暗卫吧？还是说，未来真的政治清明、人性纯良，做什么都不用担心牵累家人？

卫子渊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多了……

正如他推测的那般，有权或有钱的人，当然会招人嫉恨，会有风险，更何况，有些没权没钱的特殊工种，反而可能更有风险，只是卫灵儿没感觉罢了。

因为，她前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老百姓，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