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婳和陆子川很快就忙了起来。

因为病人的情况危急，也因为佟婳自己就是个病人，她更深切的知道时间紧张，他们两个忙起来，就不停歇。

入夜。

顾战骁看着云蝉从楼上，再次端了放凉的饭菜下来，眉头不禁皱成一团。

“还是没吃吗？”

“嗯。”

回头望了眼楼上，云蝉的眼里也尽是担忧。

“夫人和陆公子全都在验药材，陆公子说，他们暂时腾不出手来，一旦停下的话，那之前的验证也有一大半白做了，所以暂时顾不上吃东西，还得再等等。”

顾战骁虽然不懂医药上的事，可什么叫中途打断，半途而废……

这他能理解。

只是，佟婳本就染了九罗刹，她还怀着身孕，身子本就不比寻常时候，她这么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拼命，顾战骁怎么可能不担心？

光是听着云蝉说，他心就一揪一揪的，难受的窒息。

可他做不了什么。

望着楼上佟婳房间的方向，半晌，顾战骁沉沉的叹息了一声，这才开口。

“去小厨房，把东西都给婳婳他们热着，找个人在门边上守着，什么时候他们腾出手来能吃了，就赶紧给端过去。”

“是，奴婢明白。”

“去吧。”

挥挥手，顾战骁就让云蝉下去了。

至于他自己，就坐在一楼的大厅里，直勾勾的望着佟婳房间所在的方向。

哪怕什么都看不到，可知道佟婳就在那间房里，他这么看着，就像是在陪着佟婳一样，他会觉得安心许多。

不过，顾战骁并没有看太久。

过了子时，就有人来通禀——

展老爷子醒了。

他醒过来的动静，惊动了几只恶犬，那几只恶狗，都是经过挑选的，十分凶悍，比狼也不差。见到展老爷子，闻着他身上的血腥气，几只恶狗全都疯了一般，冲上去对着展老爷子咆哮撕咬。

虽然展老爷子有单独的笼子隔着，不至于直接被几只恶狗给撕了。

可他身上有伤。

血腥气，刺激的恶狗发狂。

他还是被咬了好几口，血淋淋的，受伤不轻。

大抵是没想到醒来后，是这副场面，展老爷子的情绪状态明显有些崩溃。

“崩溃？”

听着这话，顾战骁冷笑。

“他有什么资格崩溃？”

他囚禁那些孩子，将他们炼制成药人，失败之后，就将孩子杀了，草草处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孩子的崩溃？怎么没想过孩子家人的崩溃？

他伤害褚易，让褚易痛苦而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褚易的崩溃？

他是个作恶之人，更是个心狠之人。

现在他崩溃了？

他有资格吗？

柔弱、可怜，这几个字他有什么资格沾染？

顾战骁心里恨毒了展老爷子，他眼神里全是冷意，他并不算是一个不敬畏生命的人，可展老爷子的生死，他真的不在乎，在他眼里，展老爷子甚至不如一条狗，不如蝼蚁。

要不是为了佟婳，为了他几个中毒的手下，他才不会忍着那姓展的？

那姓展的不配。

心里想着，半晌，顾战骁才起身。

“带路，去后院看看。”

“是。”

手下人给顾战骁带路，他们两个人一路直奔后院。

客栈的后院都已经被清空了，一过来，就能看到大铁笼子，外层的是圈着狗的，几只恶犬狂吠不止，后院一片声乱。而在大笼子中间，是一个小笼子，笼子不大，展老爷子就被关在中间，他人进去之后，几乎没有多少挪动的余地。

而这，也更方便了恶狗的啃咬。

大约也是因为这样，展老爷子的精神状态，才会崩溃的那么快。

顾战骁看到了展老爷子，同样，展老爷子也看到了顾战骁，他浑浊绝望的眼神里，瞬间多了一抹光亮。

他蜷缩着身子，在笼子中间的位置跪了下来。

正对着顾战骁的方向。

像是疯了一般，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也不在乎身上的疼，展老爷子接连对着顾战骁磕头。

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他的动作踉跄又笨拙。

他的嘴上，不停的碎碎念着。

“顾将军饶命，顾将军饶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顾将军饶命，求顾将军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做恶事了，我赎罪，我赎罪，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顾将军饶命，饶命。”

几句话，展老爷子说的颠三倒四的，他眼神也渐渐发直，有些木讷机械。

看着他这模样，顾战骁冷嗤了一声。

“别演了。”

三个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听着顾战骁的话，展老爷子身形微顿，他蜷缩着身子，头抵在地上没动。

顾战骁瞧着，冷冷的继续。

“姓展的，我承认，你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连假死这种招数你都用的出来，你还真有本事。现在知道假死逃不掉了，就开始装疯卖傻了？可你知道嘛，这种人我见多了，我在战场上抓获的俘虏，十个有八个是这样的。你知道，他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吗？”

这问话，展老爷子根本不敢回应，他也不敢接茬。

因为一旦回了，一旦接了这话茬，那他所答的话，很可能就会变成他的下场。

那不是他想要的。

展老爷子紧紧的咬着唇，不敢出声。

只不过，顾战骁何尝需要他的回应？展老爷子答与不答，他根本不在乎。

看爱跟恶魔交流谈心啊？

心里想着，顾战骁看着展老爷子，随即吩咐手下人，“把他给我盯紧了，这一夜，他不许睡，狗也不许睡。以半个时辰为限，若是他能想到药材，想到解毒的方子，能够提供有用的线索，就继续这么人狗对峙，相安无事。若是他什么都想不出来，找人进去，切断一根护着他那笼子上的铁栏杆。半个时辰一根，再半个时辰，再一根，下一个半个时辰依旧，直到他提供了方子，或者他死。”

“是，属下明白，属下会安排人盯紧了，一刻都不会错的。”

“那就好。”

满意手下人上道。

夸赞了一句，顾战骁就转身要离开。

听着顾战骁的话，看着顾战骁决绝的背影，展老爷子心里存的那点侥幸，一点点的被撕裂。

几番折腾，几番交手，他越发能体会顾战骁油盐不进。

这个男人太难对付了。

“顾战骁，你这么草菅人命，与我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