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大巴的车厢内，一向冷静的黄渊此时却露出满脸疯癫的笑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显然他的神智已经失控。

在鬼缸灵异的侵蚀下，他全身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骨骼、血管、脏器都清晰可见，仿佛在意味着鬼缸已经将他的身体和心灵全部看透。

姜言和郭建见到黄渊这副模样，心中都不由得感到一丝悲哀。

这就是驾驭失败的后果。

如果是一般的厉鬼，驾驭还可能成功，可面对鬼缸这种拥有自主意识而且甚至能知晓一切的厉鬼，想要驾驭那就无异于天方夜谭。

黄渊终究还是太高看自己了，亦或是对于这一类特殊的厉鬼认知不足。

这种层次的厉鬼，虽然看起来危害性不如剥皮鬼那样的S级厉鬼那样明显，但在驾驭难度上也是最顶级的存在。

在他们感慨之余，看起来癫癫疯疯的黄渊内心里，他的意识仍旧在和鬼缸抗争。

鬼缸完全洞察他的过去，从他出生以来，各种诸如遗憾、后悔、自责等情感和经历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里浮现，萦绕不散，无休无止。

黄渊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就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和许多书呆子一样，他一直都性格孤僻，固执地思考问题，有时候甚至会为了解决一个问题而茶饭不思。

天资聪颖的他被军方高层看中，加入了研究院，成为当时极星计划的成员之一。

然而，随着灵异的入侵，在那个御鬼者组织尚未发展的时代，人类根本没有能力应对恐怖的厉鬼。

黄渊的父母也因为卷入一场灵异事件之中而失去了性命。

与此同时，还有黄渊的未婚妻，也是因为灵异事件而死。

所以在那之后，黄渊就一心研究灵异，研究厉鬼，试图拯救这个即将迎来末日的世界。

他的性格也变得更加固执，更加偏执，也渐渐失去了许多人类应有的情感。

为了总部的发展，为了彻底消灭灵异，他不择手段，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很多人。

现在，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因他而死的人，都一一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在理智被击溃之后，原本压抑和忽视的情感全部都涌上心头。

此刻的黄渊，和当初坠入上千重梦境的姜言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更为痛苦。

姜言坠入梦境的时候，还有赵晴救他出来，而现在的黄渊只是孤独一人，不得不独自面对鬼缸的侵蚀。

这是一场只属于黄渊和鬼缸的战斗。

虽然姜言和郭建都在身边，但完全无法介入这场战斗。

姜言的两只手虽然能压制鬼缸的灵异，可无法解救解救黄渊的意志。

“如果鬼新娘在就好了……”姜言不禁感到有点遗憾，如果现在他能够驱使鬼新娘的话，完全可以把黄渊的意识拉入鬼缸之中，从而避免受到鬼缸的侵蚀。

这样虽然无法帮助驾驭，但能让黄渊不至于死得这么痛苦。

然而，此时的姜言只是一具分身，灵异太弱，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召唤出鬼新娘。

现在一想，姜言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如果这一次来到大京市的不是他的分身，而是他的本体，那他就可以使用黑血剑和鬼新娘，这样一来说不定大京市真的有救。

或许真正毁掉大京市，造成这一无法挽回的局面的不是黄渊，而是他。

正在他准备深入考虑这一想法之时，原本疯疯癫癫的黄渊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看起来十分疲劳，静静地瘫坐在座位上。

“黄教授！”

郭建急忙上前确认黄渊的情况，他害怕黄渊真的就这样死了。

而正在他靠近之时，黄渊忽然说话了，还是那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找到了。”

听到这话，姜言和郭建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顿时心生警惕。

他们不知道眼前的到底是黄渊，还是控制了黄渊身体的鬼缸，毕竟鬼缸已经拥有灵智，会说话也很正常。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无疑是十分危险。

原本鬼缸没有那么恐怖，就是因为它只能躲在那个暗红的陶缸之内，倘若让鬼缸拥有了身体，可以自由行动，那后果必然是灾难性的。

这种拥有成长特性的厉鬼，而且还有知晓一切的能力，只要给它一点时间，完全可以成长为一只S级厉鬼，甚至更可怕。

所以姜言和郭建都十分警惕地看着黄渊，不敢轻举妄动。

但黄渊依旧瘫坐在椅子上，忽然，他那双接近透明的双眼恢复了一点神采：

“放心，是我。刚刚一只血傀儡死掉了。”

“黄教授，真的是你吗？你驾驭成功了吗？”郭建听后顿时激动起来。

姜言则眉头微皱，有点困惑地问道：

“血傀儡是什么东西？”

黄渊晃了晃脑袋，解释道：

“你可以理解为是替死娃娃的升级版，我在这之前已经使用了它。如果没有血傀儡的话，刚刚我已经被鬼缸杀死了。”

姜言听后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执行替死娃娃功能的那只索命鬼，正在和黑棺厉鬼战斗。而且他也不认为索命鬼能直接打断鬼缸的攻击。

所以血傀儡的背后必然也是一只十分恐怖的厉鬼，甚至比鬼缸的层次还要高。

不过，黄渊此时并没有太过乐观，依旧神情凝重道：

“血傀儡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不久后，鬼缸对我的攻击还会再次袭来。”

两人听后都不由得心情沉重，也就是说，再经过差不多的时间之后，黄渊会真正死去。

而黄渊本人并没有多么难过，他扫了一眼车窗外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虽然配合他此刻半透明的脸显得十分恐怖。

“看来到附近了，姜言，在前面的迎香阁停下。”

“迎香阁？”

姜言有点惊讶，他转身看向鬼大巴的前车窗，果然，迎香阁就在前方不远处。

“我之前和迎香阁的老板沟通过，让他把一具黄金棺材放在迎香阁里。”黄渊解释道，他闷哼了一声，显然感到十分痛苦，但很快便把这种痛苦压制了下去。

听到这话，两人当然明白，那具黄金棺材就是黄渊为自己准备的。

一旦他驾驭鬼缸失败，那就会把自己连同鬼缸一起关入黄金棺材之中，避免鬼缸继续为害世间。

同时，这也说明了，黄渊早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姜言和郭建听后心里都不是滋味，可黄渊已经没心思理他们，因为之前鬼缸侵蚀意识的情况开始再次上演。

太阳穴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捂住额头，发出痛苦的哀嚎。

“黄教授，你怎么了，坚持住啊！”郭建急忙上前查看。

可黄渊依旧抱着头，面容开始扭曲，时而哭泣，时而癫狂，有时候半边脸在哭，半边脸又在笑，看这情况，鬼缸的侵蚀比之前那次还要严重。

不过此刻黄渊内心确实无比的激动。

因为他看到了，在意识和鬼缸对抗这么久之后，他终于接触到鬼缸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在临死之前，他终于能够达到鬼缸的层次，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但他登上了高山，将整个天地一览无遗，这种愉悦感是前所未有的。

过去的一切疑惑，一切困扰都在此刻解开，他真正洞察了世间的一切。

他悟了！

然而，下一刻，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脸上忽的涌现出焦急和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这种恐惧瞬间冲散了洞察一切的愉悦，让他清醒过来。

他回过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姜言，像是咆哮一般吼道：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