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太子做的种种,太子不领情就罢了,还时不时拖他的后腿。
之前他奉旨查办陕西官员贪墨赈灾银一事。
那批官员里面,铜川县知县是太子爱妾的伯父。
太子被爱妾的枕头风吹动,就书信给他,要求他保下那个知县。
这样的事情并非一次两次。
太子从未替他考虑过,他如果隐瞒下来,将来皇阿玛从别人口中得知会如何想他。
若是听从太子的话,又让他的良心过意不去。
他平生最恨贪官污吏。
每一次左右为难,都要耗费他巨大的心力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那次他逼迫铜川知县将贪墨银两一文不少的吐出来,上奏时将铜川知县的罪责降低,最后只是被罢免官职,性命和家产都在。
可是太子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认为应该直接将铜川知县的名字从名单里面抹去。
之后一连数月未曾对他露过笑脸。
胤禛心里无奈极了,事事难两全。
太子一点都不懂得体谅他的处境。
一些小错,无关紧要皇阿玛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在皇阿玛心中铁面无私、刚直不阿的形象也是许久才建立起来的。
太子从小在乾清宫由皇阿玛亲自抚养,两岁时被册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这是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太子,意义重大。
作为皇阿玛殷切期望的继承人,太子不负众望,自幼就表现得聪慧好学。
不仅精通诸子百家经典、历代诗词,而且熟练满洲弓马骑射。
可以说太子精通文韬武略,是成年的十几个兄弟里面最出众的皇子。
明明少年时期惊才绝艳,令他暗羡不已,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乖戾暴躁、公私不分。
这样的储君,真的值得追随吗?
胤禛心里迷茫了。
从小皇阿玛就告诉他们,太子是君,他们是臣,小时候不懂事一直叫着太子二哥。
他五岁进上书房,跟着太傅学习君臣礼义,渐渐地,二哥这样的称呼就很少再叫,恪守着尊卑之礼。
这几年跟在太子身后做事,让他更了解太子私底下真实的样子。
越了解就越迷茫。
胤禛这些年一直死心塌地为太子办事,除了是康熙要求之外,也是觉得太子是储君,他提前跟在储君身边,将来太子继位,论功行赏,他能混一个铁帽子王当。
如今看来,太子的地位并非稳固不可动摇。
之前皇阿玛默许索额图所定规格几乎与皇帝等同的皇太子仪仗、冠服,下令百官在元旦、冬至、千秋三大节,百官对皇太子都要行二拜六叩的礼节,并避太子名讳。
历来只有天子名讳需要避讳。
而太子不但许多待遇与皇阿玛等同,就连东宫的花销、随御驾出巡的花费都比皇阿玛要高出许多。
如此奢靡僭越也未得到一言半语训责。
便是太子随着年龄增长变得脾气暴躁,任意鞭挞诸王、众臣,皇阿玛都加以包庇。
为了维护太子的地位,皇阿玛还不惜罢斥重臣纳兰明珠。
自索额图被处死之后,皇阿玛对太子的态度就有了变化。
他能看出来,相信其他兄弟也都看出来了。
最明显的就是自明珠被边缘化之后的大哥,近来又开始冒头。
听说今年参选的秀女瓜尔佳敏如是太子妃的族亲,阅选前面生红疮被送出了宫。
直郡王知道后,将瓜尔佳敏如纳入府中为低等的侍妾,还在太子面前玩笑般贬低瓜尔佳一族的女子。
这等同于是在变相地贬低太子妃,夫妻一体,太子因此大怒,与直郡王交起手来。
太子多年来养尊处优,哪像直郡王一样每日晨起锻炼。
等皇阿玛得知消息派人过去阻止时,太子已经被直郡王揍了一拳。
皇阿玛将两人都说了一通,罚两人各自回府禁足一月。
并未偏袒太子半分。
搁在以往,准是直郡王被罚加倍,而太子不但不罚还有赏赐安抚。
这让胤禛更加好奇,太子养病索额图侍疾那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阿玛封锁消息,一丝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在太子和索额图回京当天就雷厉风行地圈禁了索额图。
或许他该私下里去查一查,弄明白太子与皇阿玛产生隔阂的原因。
这样他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太子这艘船,貌似已经不再安全。
也许邬思道说得对,他也该为自己打算筹谋起来了。
时间在胤禛沉默着思索朝中的局势时飞快掠过。
乾清宫里太子终于离开。
梁九功适时进殿禀报:“皇上,四贝勒在弘德殿等着。”
康熙在太子离开后手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心累。
听闻四阿哥也来了,叫人宣他过来。
胤禛进入乾清宫东暖阁,便利索地给康熙行礼,恭敬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个一直跟在太子身后的儿子,才开口叫起。
“起磕吧。”
语气平静无波,让人察觉不出是丝毫情绪。
“老四,你今日过来有何事?”
胤禛敏感的察觉到皇阿玛心情不太对,但是人已经进来了,此时退缩也不合情理。
因此他稳住心神,默默斟酌一番才开口。
“回皇阿玛,儿臣近日偶有所获,发现硝石可以制冰,儿臣思量着是不是能利用硝石制冰之法给国库创收,因此写了一份计划书,希望皇阿玛过目,看此法能否行得通。”
胤禛将他写的奏折奉上,梁九功过来接过奏折呈上去。
康熙接过折子并未立即打开。
他遍览群书,从未见过硝石还能制冰,硝石一直是制作火药的原料,再就是民间的烟花爆竹和药堂会使用硝石。
对胤禛说的话表示怀疑:“硝石真能够制冰?”
胤禛肯定道:“是真的,儿臣亲自试验过了,制作方法很简单,而且硝石能够循环利用,所以儿臣才会想到利用此法制冰售卖,京城的夏天一向炎热,每年都需要消耗巨量冰块。”
说着胤禛顿了一下,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来不怕皇阿玛笑话,儿臣府里夏天的冰块总是不够用,所以就想到了其他兄弟的府里,还有朝中大臣家中恐怕也不够用,若是真能够开冰铺,想来行情肯定很好。”
听胤禛这么说,康熙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打开手中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