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净土。

八重神子看了眼荧：“这是你在璃月的旅途收获么？”

“没错。”荧点头道。

“人类向前奔跑，将神明甩在身后的国度吗？”八重神子轻笑着，“影，你听到了吗？人类尚且在向前奔跑，我们又为何要自顾自……一厢情愿地放弃前进呢？”

影摇了摇头，收起了薙刀，背后的百眼神轮一同消散，没有了战意，但还是说道，“……前进所带来的那些失去，你也同我一起见证过。”

她带着压抑说道：“唯有永恒，唯有永恒才能……接近‘天理’。”

影闭上眼睛，回忆那几千年前。

“雷光闪过之处，便会投下影。”

“我即是影。”

“以‘无想’为稻妻肃清一切前进的阻碍！”

向着魔神，向着魔神眷属，向着漆黑军势冲锋的呼喊，犹在耳边。

“然而……每前进一步，便会失去些什么。甚至最终，连‘她’也失去了。”影面容平静，但内心的痛苦，使得祂想起了当初那流干的泪滴。

“那些事迹，至今仍在每一棵雷樱树的荫蔽下传颂。可那些‘失去’留给这个国家的烙印，也依旧在灼痛。”

姜逸睁开了眼睛，沉淀的历史故事是时间的养料，悲苦和美好不过时间长河的一部分，他没有开口，如今的他依然只能是历史的聆听者。

“‘去追寻便好，哪怕是须臾的光亮。’，‘我们至少拥有‘此刻’。’，‘她’曾经这样说过。”

影双目中燃烧起了暗红的光，“可我却目睹了全力奔跑的国度，在天理面前失去一切……”

坎瑞亚……姜逸沉默，眼中仿佛出现了影所见的画面。

“……或许唯有将时间定格，雷光才不会消弭。”

“‘此刻’是易碎的虚妄，唯有‘永恒’才最接近天理。”

“在那一天，我对自己如此说道。”

“如今，我不再是影，‘此身即最为殊胜尊贵之身’，‘应持天下之大权。’，‘此身应许臣民一梦’……”

“‘即是千世万代不变不移的永恒。’”

影讲述着自己的过往，以及对“永恒”的执念的起源。

荧有点理解了影。

姜逸收获着历史的痕迹，沉入时间的感悟。

他望着逐渐消散的满天星辰，体内，五岳人间，昆仑天界，一点点重建，代表着五脏六腑，精神魂魄力量的恢复。

众生愿望力量的残影，形成了万家灯火的海市蜃楼之景。

“永恒……”姜逸心中出现一个太阳，提瓦特的众多传说中，有一个说法，太阳是原初的化身。

“永恒的敌人，是‘天理’呀！”

他的永恒和影的永恒终究不同。

“天理……对我来说是不知所谓的东西。”旁边，八重神子说道，“总而言之，你只是想永远地守护你心爱的稻妻，是么？”

真是一针见血的话语。

影睁开眼睛，看向八重神子：“你说得有些太过轻描淡写了。”

“哈！”八重神子抱着胸道，“可是这个国度，是否有永恒存在的价值呢？失去了愿望，失去了变化，就仅仅是存在而已的国度，不过是一具空壳。”

“那样的话，就算毁灭了又何妨呢？”

荧能听出八重神子的这句话是真心的，不是开玩笑。

影也听出来了：“神子，收回你的妄言。”

“千世万代不变不移的永恒，这是我给予臣民的许诺。”

八重神子看了眼姜逸：“恒常乐土……影，我想他已经给你展现过了，你的臣民需要的，并非是你的许诺，他们想要的是你的‘注视’啊。”

姜逸开口道：“人们都说，当一个人的愿望足够强烈之时，神明会投下注视，让人获得神之眼。”

“但是，如今，你该明白了吧！这个注视指的是什么？”

“更多人想要的……是获得拯救！而不是那一颗神之眼。”

“在无能为力之时，在绝望之时，在遭遇不公、无处申诉之时……有这么一个存在，可以寄托他们的希望。”

“世界上，大多数人是平凡人，他们的生活并不波澜壮阔，只是想要尽可能的、有着希望的活下去罢了。”

“信仰是最廉价和最珍贵之物。”

“你不去回应每一份祈祷，但至少听听他们的声音。”

“被压迫者，最底层的声音！”

“如此，道路才不会偏移。”

“我想作为一个尘世神明，应该知道‘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的道理，请遍观浮世，聆听众生，不要自己一个人替民众做决定，他们承受不住，一个神明带来的错误决策。”

“当你不能保证自己的决策正确与否之时，有为不如无为，只要学会替人民纠正世间，监督上层者就好。”

影紫色的眼眸望着姜逸：“这就是你的神明之道？听起来倒像是蒙德风神的理念。”

“不不！”姜逸摇头，“我觉得我比那个酒鬼，还是更负责的。只是比不过每年下决策的岩王帝君而已。这叫做‘中庸’。这叫做……仙人度世。度世，可不是统治世间，只是度人，教化人善恶承负。”

“聆听众生，满足受选之人的愿望。下入尘世，惩恶扬善，示警众生。心血来潮，指点有缘之人，引导文明发展……以人治人。”

“我非魔神，也非单纯的神明，而是……位于红尘，超于红尘的神仙。”

“这才是我的道。”

“也是我对众生信仰的回应。”

虽然他的第一个尊名，是“菩提妙叶主”，听起来是个佛号，但在他眼里，世上唯有仙，天地人神鬼五仙，外加金仙。

金仙，家乡历史，有唐一国，见佛始称金仙，有宋一国，彻底称佛为大觉金仙。

他所行一切，他的慈悲和仁爱，不过是家乡文化带来的理念集合。

在看见污浊的世间后，重新想要以力量维护小时候听说到的，善恶有报的美好。

取来所有神话中他认可的部分，形成自己独特的路。

八重神子饶有兴趣道：“真是充满异世风格的发言。看起来像是在偷懒，又像是没在偷懒。真好奇，你理念下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未来？”

影眼眸垂下：“我无意评价你的路，不过，我要告诉你一点，赐予神之眼这件事，和我的意志无关。重要的，还是人的‘渴望’，以及……”

“后面的事情，我受到制约，无法告知。”

“在我看来，人类的寿命仅有百年，他们无力承担那些失去。经历过一切的我，才会选择指引他们去往正确的‘永恒’。虽然在执行的过程中，发生了我没关注到的事情，使得这指引变成了部分人的灾难，但我并非有意如此。”

“‘永恒’，还是对的！”

八重神子听这荧的话，叹息：“唉……可是‘永恒’对你和对稻妻子民来说，都太过残酷了啊，影。”

“就算是没有‘眼狩令’的永恒，也是一件残忍的事。”

“尤其是对你！”

影疑惑：“对我？”

八重神子打起感情牌：“你不仅不再去注视世人，也已经不再注视自己了。几百年来，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

姜逸拉着电灯泡荧，一起后退。

“干什么？”荧正听的起劲呢。

“你不觉得我们站在那里，很不合适吗？”姜逸指着那完全插不进两人的奇异氛围。

影看着八重神子：“可这是必要的……”

八重神子撇了眼不远处一副路人般的姜逸和荧，明明要听，还走到旁边去了。

“呵！不前进的话，也会错过很多啊……影！”八重神子不再管那两个有趣的家伙，说道，“在此静止直到永恒的你，不也在失去着吗？”

“明明忍受着这样的孤独，却又要为了永恒，而把这份孤独的时间尺度无限拉长……”

她环顾着四周，笑着看着整片天空。

虽然没有了众多愿望构成的满天星辰，但有着太阳照耀般的明亮光芒，使得一心净土熠熠生辉。

鸟居，平台，如沐浴在温暖的朝阳里。

“告诉我，为何此地的天空曾是那样晦暗……而偏偏此刻又泛起了光芒？”

“这里是你的‘一心净土’，是你的内心世界。”

“所以……其实你很开心可以再次见到我，你早已无法忍受此地的孤独了，对吗？”八重神子带着狐狸般的笑意，直指影的内心。

影可不是那个无趣的，只会遵从一个理念追求‘永恒’的人偶。

“我……”影想要辩解，但无法欺瞒此刻展露的内心，“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侧着身子，看着姜逸和荧爬上她一心净土里的鸟居。

“呵呵，那我可有说不尽的话要和你讲，哦对了，就让我把这几百年间的事情讲给你听吧。”八重神子一起看向在一心净土里赏景的少女和男子。

“几百年间的事，要讲多久？”影下意识地放松。

“狐仙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几百年间的每一个细节我都不会忘记。”八重神子声音轻柔，“所以大概要讲个几百年吧。”

姜逸和荧默默地聆听。

“感觉可以作为下一年风花节的情诗。‘我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旅行的每一个细节我都不会忘记，可以和你们讲一整年的故事哦。’”姜逸挑眉。

“哥哥的记忆力应该很好，把他和对付稻妻神明一样揍一顿，应该就会对我讲这五百年的事情了吧！”荧目露期盼。

“呵……”静静地站了片刻，影开口，“……神子，我本以为已经不会再有机会与你这样会面了。”

“能见到你，是永恒之中的变数……也算是惊喜。”她承认了变数。

八重神子伸手：“既然你老老实实承认了，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哦？”

“真是小孩子气的谈话。”影语气放软，“算是你们胜利了吧！我会依照你们的意志，废除眼狩令。但关于‘永恒’,关于这个国家是否应该前进，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八重神子看着倔强的影：“哎呀，自始至终小孩子气的，都是你啊。我刚才说错了，你的嘴呀！一点也不软！”

“神子！”影有点恼羞成怒。

姜逸和荧，看着周围的世界破碎，雷鸣乌云笼罩的天空，出现在眼前。

“离开了！”荧明白，他们这是从一心净土脱离了。

好在，得到了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