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知道楚含受的打击不小,这样的事情搁在谁的身上,怕是也受不住。
她不太明白当年月贵妃和萧贤妃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异子而换?虽然她们生下的孩子都有皇上的血脉,但身体里也有一半是流着她们的血脉的,她们是怎么狠得下心将亲生子外送的?
当初叶裳查岭山织造的卷宗,曾查出月贵妃、萧贤妃、易疯子三人自幼经历父母双亡,被逐出岭山织造的经历,难道是与自幼遭受的经历有关?所以脾性都扭曲了?
当初她记得楚含说过,他母妃对南齐半丝感情都无,对岭山更是全无情分,不在乎他马踏南齐疆土。
有些事情,她一时不得其解。
她看着楚含,对他问,“与我说说萧贤妃吧!”
楚含抬起头,看着苏风暖,茫然地讽笑,“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苏风暖看着他,“她的性情,脾性,喜恶,对你如何,对你父皇如何?总有的说。”
楚含抿唇,道,“她性情很好,脾性很温婉,父……王爱极了她的脾气秉性,北周多是强硬的女子,唯母妃如江南的水墨画一般,让人一见就赏心悦目。她对我私下里要求很严格,对我也很关爱。她喜欢的东西有很多,至于厌恶什么,却是没有。”
“嗯?”苏风暖挑眉,“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厌恶的人或者事儿的,你确定她真没有?”
楚含又想了想,摇头,“没有,即便父王宠爱她,遭了一众后宫妃嫔的嫉妒,背后给她使绊子,她也不说厌恶谁,父王最是爱极了她这一点。”
苏风暖闻言道,“萧贤妃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楚含点头,“没有人能知道她的缺点,她几乎没有缺点。”
苏风暖道,“这世上的人,没有谁是没有缺点的,只不过有的人隐藏得好,有的人不善于隐藏罢了。”
楚含又沉默下来。
苏风暖对他问,“你可知道她们从小被除籍,长大后回了岭山,让族长重新认回了她们,是凭什么?”
楚含摇头,“不知,我上次也已经告诉你了,我对她以前的事儿,知之不多。父王不准任何人提起母妃的身份,包括我,我私下有问过她,她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我知道那些没什么用处。”
苏风暖见从楚含身上发现不了什么,他恐怕也不知为何月贵妃和萧贤妃要易子而养。于是站起身,对他道,“我派人去查查,你安稳地待着吧!”
楚含不说话,又垂下了脑袋。
苏风暖出了楚含的院子,去了叶昔住处。
叶昔这些日子累坏了,从湘南回来后,便开始忙着苏风暖大婚之事,如今他们二人顺利大婚了,他这一日哪里也没去,在院中歇着。
已经进入早春时节,地上的青草冒出了青芽,树枝窜出细嫩的嫩叶,连风都暖了几分。
叶裳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问,“小丫头,你不好好歇着,四处溜达什么?”
苏风暖来到近前,对他说,“我今日收到了许云初一封信函,他与我提了一桩事儿。”
“嗯?你跑过来跟我说,是让我给你出主意?还是这一桩事儿事关于我?”叶昔双手交叠枕在脑袋后,扬眉看着她。
苏风暖将林客那封信函递给他,“你先看看再说。”
叶昔抽出手,伸手接过,看过之后,惊异地道,“竟有这事儿?”
苏风暖没说话。
叶昔又仔仔细细地瞅了一遍,道,“这字迹与师傅的字迹有七分相似之处,是谁写的?”
苏风暖道,“我猜测是林客。”
叶昔看着字迹慢慢地点点头,“嗯,十有八九。”
苏风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他问,“你看过这封信后,有什么看法?”
叶昔砸吧了一下嘴,道,“这也不稀奇,月贵妃就是个疯女人,她的妹妹萧贤妃也好不到哪里去。易子而养……嗯……”他琢磨了一下,忽然说,“这封信函说易子而养的人是二皇子,可是我们都知道,他背后的龙纹,是在他出生时篆刻的,而大皇子的身上没有龙纹,这怎么说?另外,据说当年月贵妃生太子时,皇上请了灵云大师赠了他一
种稀世罕见的纹刻药料,那种药料普天之下只有一瓶。灵云大师赠给了皇上,别人就算仿造,也仿造不出来。”
苏风暖蹙眉,对他道,“灵云老和尚的话也不可信,谁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了?你忘了陈芝苒后背的图案了吗?就是用药料纹刻的,出自灵云之手,哪是什么普天之下只有一瓶?该说的是普天之下只有他能制出来。他制一瓶是一瓶,他制十瓶就是十瓶。”
叶昔道,“这么说,月贵妃将大皇子留在身边教养,将二皇子悄无声息地送去了北周,待萧贤妃将自己的儿子送来后,被月贵妃趁机安排去了林家,成了林家的二公子林之孝后,灵云大师又给他篆刻了龙纹?可是大皇子也该有龙纹才是。当初林之孝恢复身份,大皇子身上没有龙纹。”
苏风暖道,“陈芝苒后面的篆刻图案,是能洗掉的。大皇子为了筹谋,洗掉了吧。”
叶昔皱眉,“这样说,倒也合情理,只是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苏风暖点点头,她的确是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一时说不出来是哪里。
叶昔想了片刻,忽然说,“会不会是林客弄错了?他毕竟是在林之孝到了林家后,才去的林家,对于之前的种种,不见得知之甚详。”
苏风暖本是十分相信林客所言是真的,他既不争夺皇位,且陪着皇帝一起失踪的人,应该写无名信是不至于说谎话,可是若他以为的也是错的呢?那么……
她跳出无名信函,思索起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被自己的想法震得轰了轰,道,“师兄,我想到一种可能。”
“你说。”叶昔看着她。
苏风暖对她道,“当初,林之孝公然身份入皇宫,皇帝与朝臣商议,怎么给他一个身份,即便废太子不是皇上亲生,皇上若是不想皇室的这一出异子而换的丑闻天下皆知,只能瞒下,当时有人出主意,就说林之孝是二皇子,自小养在林家,圆了他的身份,入了皇籍。”
叶昔点头,“是这样,怎么了?你觉得不对?”
苏风暖点头,“自然不对,林之孝的二皇子身份是在当时情况下被人按上的,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就是大皇子,而楚含是二皇子,如今在朝的大皇子才是萧贤妃送来南齐的孩子?也就是说,当初与楚含异子而换的人,是如今的大皇子。”
叶昔愣了愣,“你的意思,也就是说,月贵妃真的留了萧贤妃的孩子在身边教养,将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送去了林家,一个送去了北周?”
苏风暖颔首,“月贵妃这个女人,不能以常理推断,更不能以常人视之。而萧贤妃,是月贵妃的胞妹,易疯子兄妹三人,感情极好。她若是私下里没遵照与萧贤妃的约定,萧贤妃这么多年,能干吗?萧贤妃得北周王宠爱至今,后宫红粉无数,北周王却最喜爱她,楚含说她没有缺点,怎么可能?可见本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叶昔欷歔,“照你这么推断的话,当初,月贵妃生了林之孝和楚含,萧贤妃生了如今的大皇子,当初,宫里太后和皇后盯得紧,月贵妃因为生了双胞之子,才能圆满地瞒过太后和皇后,将一个孩子留在身边,一个孩子藏匿起来,暗中送去北周。与萧贤妃交换了之后,又将那个孩子带回了皇宫,与宫里的孩子调换,将自己的孩子送去了林家。”
苏风暖道,“异子而换,两国交界之地交换,快马回京,也不过是半个月功夫。刚出生的婴孩,本就没什么分别,尤其是月贵妃和萧贤妃是姐妹,孩子的眉眼都会有几分相似之处。也就天衣无缝了。”
叶昔一拍大腿,道,“是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只说,本就是当初为了隐瞒皇室换子丑闻而定下的身份,至于谁是真正的大皇子,谁是真正的二皇子,除了月贵妃和萧贤妃,又有谁知道?一个称呼被称呼得久了,大家都真以为是了。”
苏风暖道,“这也就说通了许云初来信所说的他被大皇子质问怀疑皇帝失踪一事时,他试探地提了两国换子之事,大皇子面色大变。若林之孝是北周皇子的话,他不至于怕人知道,也不至于谈之色变。只有他自己是,他才怕。毕竟,坐在大皇子监国的椅子上,南齐文武百官若是知道他其实是北周皇子,真正的楚含的话,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叶昔啧啧半晌,一拍脑袋,“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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