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揉揉手腕,嘟囔,“这么大的劲儿做什么?疼死了。”话落,转身回了里屋。
叶裳等在门口,倚着门框,看着外面,月亮挂在中天,十分明亮,繁星围着月亮,夜色晴好。这么好的月色,怎么能就让她这样气了他一通后安然地睡觉?自然要给他找补回来。
不多时,苏风暖穿好了衣服,来到门口,看了一眼外面,夜深人静,府中各处早已经熄了灯。因她不喜院子里有人侍候走动,所以,她的院子没叫苏夫人安排小厮婢女,是以,刚刚叶裳来即便大力地推开了门,依旧没惊动什么人。她小声问,“去哪里?你总不会叫我在府内给你舞剑吹箫吧?把人都吵醒了怎么办?”
“去我府里。”叶裳说。
苏风暖看着他,“陈述可还住在你府里?”
叶裳摇头,“陈述回府去住了。”
苏风暖点头,“好吧,就去你府里。”
叶裳扣住她的手,拽着她出了院门,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府中的护卫,出了苏府。
站在苏府墙外,苏风暖偏头瞅着拽着她走在前面的叶裳,“跳墙跳的这么利索,看来是伤好全了?”
叶裳“嗯”了一声。
苏风暖不再说话,街道静静,二人走了一段路后,碰到了前方巡街的人,叶裳转了路避过,带着苏风暖绕道回了容安王府。
来到府内,叶裳对等在门口的千寒吩咐,“去取琴和萧来。”
千寒应了一声“是”,立即去了。
苏风暖转眸看他,“你来弹琴?”话落,她笑着问,“不会是也要弹《将军曲》吧?你确定你的琴技能赛得过孙晴雪?”
叶裳冷哼一声,没说话。
苏风暖心里腹诽,这个人执拗和别扭起来,真是十头牛也拉不住他想撞墙的心。
叶裳拽着苏风暖直接来到了府中的雀屏湖,雀屏湖是容安王府一景,因四周种了海棠树,每当海棠开花的季节,花瓣被风吹散,飘落在湖面上,如孔雀在湖里开屏,是以,取名雀屏湖。
雀屏湖的中心有一座水榭轩台,地方宽大。
二人刚到轩台上,千寒已经取来了琴箫,命人摆了桌案,将琴放在了桌案上。
苏风暖看着那摆放在桌案上的琴,忽然想了起来,对叶裳说,“这琴和萧还是我送的呢。”
叶裳闻言面上难得有了笑模样,“难为你还记得。”
苏风暖眨眨眼睛,看着他,“我记得那是我刚拜疯老道为师的第二年,收到了你的信,你让我别忘了你的生辰礼,指名要一把琴箫。”
叶裳笑着点头,“嗯,于是你就给我送来了天下最好的七弦琴和碧海萧。”
苏风暖乐起来,瞪了他一眼,“既然你要,我自然要给你最好的了。七弦琴是收在了凤阳镖局的总坛,碧海萧收在了碧轩阁。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给你抢了来。”
叶裳笑看着她,目光忽然柔柔的,“我一直没问你是怎么抢的,当时你还小。”
苏风暖白了他一眼,“七弦琴是我拖着师傅找去了凤阳镖局的总坛,师傅与凤阳他爹打了七天七夜,凤阳他爹败阵下来,将七弦琴拱手给了师傅,得了七弦琴后,师傅死活不帮我了,他与碧轩阁有些过节,只能我自己去了。于是我又拖上了师兄去了碧轩阁,以为师兄的萧音能打动碧轩阁的阁主,没想到,没能打动,我使出了浑身解数,那碧轩阁的阁主油盐不进,我气的一把火烧了碧轩阁。”
叶裳失笑,“后来呢?你真是胆子大,敢烧碧轩阁。”
苏风暖也失笑,“后来火也没烧大,被碧轩阁的人及时扑灭了。阁主答应给我碧海萧,却说让我留在碧轩阁一年。我想想碧海萧价值连城,留一年也划算,反正白吃白住,便应下了。”话落,她收了笑,郁着一口气说,“只是没想到,阁主不厚道,没到一年,两脚一蹬,归西了,原来他早就得了痨症,命不久矣,正在为碧轩阁寻找下一任阁主,我就倒霉地撞了进去。”
叶裳笑看着她,挑眉,“所以,你就接手了碧轩阁?”
苏风暖点头,“他临终遗言,由我继任阁主,说完一句话,就死了,没给我推脱的时间。碧轩阁上下唯老阁主之命是从,我自然成了新阁主。”话落,她叩了一下桌子,笑着说,“
其实,就算他给我时间,我也不见得会推辞。毕竟,我要将江湖攥在手中,碧轩阁缺之不可。”
叶裳伸手勾了一下琴弦,笑着说,“这些年,叶家嫡亲虽然没来人入京,但是却暗中派来了人对我受教。叶家是世代传书之家,外公自然不想我真被养废了。叶家也送来了琴箫等物。但我不想要,只想要你给的。倒没想到你去夺天下第一的琴和萧。”
苏风暖看着他一眼,哼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才把你给惯坏了。”
叶裳轻笑,“是啊,我的暖暖那么小,便有本事送了我七弦琴和碧海萧。连叶家来的琴师见到这两件物事儿,都惊得合不拢嘴。又怎么能不把我惯坏呢。”
苏风暖也笑起来,伸手推他,“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你快开弹,我舞剑给你看。”
叶裳点头,坐在了琴案前,轻轻拨动琴弦,一曲《将军曲》流泻而出。
苏风暖这些年的确没听过叶裳弹琴,往年来京不过几日,他不曾弹过,她也不曾问过,多年过去,当年的七弦琴和碧海萧之事早已经被她忘了。因为他每年的生辰,她都要费尽思量地给他各处淘弄生辰礼物,每一件都世所罕见,价值不菲,珍贵至极,不次于七弦琴和碧海萧。心底一直想着,要给他最好的。
至于为什么要给他最好的,她想着兴许是因为他父母战死沙场,他幼年失孤,一无所有,除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不能慰藉他,也私心地觉得只有最好的东西能配得上他无双的容貌。或许还有些什么别的心思,连她自己也觉得复杂的难以探知,也不必探知。
一曲过半,琴音破出铿锵的杀伐之声,她才惊醒,回过神。
叶裳一直看着她,她的痴然和失神似乎让他的心情很好,嘴角微微地勾着,见她回过神,对她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苏风暖脸一红,抽出腰间的软剑,挽了个剑花,应和而舞。
剑影翻飞,衣袂轻扬,月光如水,人如珠华。
一曲落下尾音,又很快地继续扬起,叶裳同样欲罢不能,将《将军曲》又弹了一遍。
苏风暖舞的尽兴,又是一番酣畅淋漓。
琴声再度落下尾音,叶裳罢手,苏风暖同样轻轻一扫,一缕清风吹过,吹净了他面上些许薄汗,收了剑,立稳了身子。
这时,有人在翠屏湖外嗤笑出声,“本是好好的一曲《将军曲》,被你们一个弹成了《风月曲》,一个舞成了风月舞,情思泛泛,绵绵柔柔,兵戈杀伐都哪里去了?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叶裳转眸看去,见是叶昔站在亭外,不知来了多久了,没说话。
苏风暖也看到了叶昔,瞪了他一眼,“无论是风月曲,还是风月舞,都是师兄最喜欢的才是。今日让你开了眼界也是你的福气。”
叶昔笑了一声,走进了轩台内,瞅了一眼琴案上摆着的七弦琴,又看了一眼一旁放着的碧海萧,他笑道,“表弟从小就有好福气,师妹为了这两件物事儿,当年都快疯地折磨人。”
叶裳心情好地看着叶昔,“表兄嫉妒也没用。”
叶昔一噎,转而又笑了,对叶裳道,“算起来,师妹这些年陪在表弟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而我与她待在一起的日子数不过来,如今让我算,我都算不清了。我为何要嫉妒你?东西再好,毕竟是死物。”
叶裳顿时大怒,抬手就对着叶昔挥出了一掌。
叶昔轻轻巧巧地避开,笑着说,“表弟这就怒了?”话落,他“唔”了一声,“功夫也还不错,怎么就没躲开穿骨钉呢?是因为想让师妹心疼你吧?”
叶裳看着他,忽然也笑了,“就算我们待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又如何?她还不是把我排在第一,一心只惦记着我?论最亲近,亲近到何种地步,表兄十个怕是也不及。”
叶昔收了笑,偏头用折扇敲苏风暖的脑袋,“你听听,他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竟然还惯着他。他亲近你到何种地步?师妹你倒是说说。”
苏风暖脸一红,瞪了叶昔一眼,又转头瞪了叶裳一眼,“都干什么?想打架是不是?正好我也看看,今夜月色正好,适合打架。”
叶昔好笑,又敲了苏风暖一下,“说到底,还是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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