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翻白眼,他这是夸人呢,还是损人呢。
她将烤好的山鸡递给他,“吃吧。”
叶裳脸色难看,接过山鸡,对她说,“你以后离姓许的远点儿。”
苏风暖看着他,无奈地说,“我每次见了他,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这还用你告诉?”
叶裳脸色稍霁,拿着山鸡,优雅地吃了起来。
苏风暖又架火烤另一只。
过了一会儿,另一只山鸡烤好,叶裳才吃下半个,她忙活了半天,自然也要犒劳一下自己,扯了一只鸡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拿着鸡腿吃。
叶裳看了她一眼,挪了挪屁股,在大山石上给她让出些地方,“地上凉,坐这里来。”
“不凉。”苏风暖摇头。
叶裳瞅着她,“我说凉就晾。”
苏风暖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坐去了他身边,嘟囔,“你自己娇气也让人跟着你一块儿娇气。”
叶裳轻轻哼了一声。
苏风暖晚饭吃得太饱,只吃了一只鸡腿,便作罢。瞧着叶裳慢条斯理地吃得津津有味,后悔自己晚上吃那么多饭做什么?如今吃不下了。
她伸手揪了一根草,叼在嘴里,百无聊赖地哼着曲子等着他吃完。
叶裳偏头瞅了她一眼,伸手抽掉她嘴里的草。
苏风暖一脚踩着地,一脚踩着石头一角,支着身子看着灯火通明的灵云镇,问,“你快点儿吃,真慢。”
叶裳扔了手中剩下的鸡骨架子,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站起身,“走吧。”
苏风暖立即站起身。
叶裳从树上解下两盏鸳鸯灯,递给她一盏。
苏风暖熄灭了干柴,回头接过,瞅着手里的鸳鸯灯问,“你就不能学学制别的灯?”
“不能。”叶裳向前走去。
苏风暖抬脚,在他身后比划了一下,想着若不是看在他受伤没痊愈的份上,她早踹他了。
来到五里坡的最顶端,叶裳站住身子,举目下望,对苏风暖说,“你看,是不是灯火如长龙?”
苏风暖站在他身边,看向灵云镇,果然灯火如一条条的火龙,蜿蜒盘旋,她数了一下,足足有九条。她惊讶,“九条火龙啊。”
叶裳“嗯”了一声。
苏风暖更是惊了,“每年灵云镇的七巧会和上元节是什么人操办的?竟然让这里出现九条火龙?这灵云镇虽然算天子脚下,但可不是京城宝地。怎么能不避讳这个忌讳?”
叶裳淡淡道,“是一早就传下来的传统,每年府衙也只是按例来办,若说是什么人兴起的,已经追究不出来了。”话落,他道,“灵云镇有九条长街,每条街点了灯笼后,串联起来,就行成了这么个奇景。”
苏风暖一时没了话。
叶裳道,“这还不算是最新奇的,除了九条火龙外,你从这里,可仔细观察出了九条山脉如盘旋的巨龙包围着灵云镇?”
苏风暖仔细辨认片刻,摇头,“没看出来啊,每个山头都不相接,怎么会是九条山脉?”
叶裳笑了一声,“这便是最新奇之处。也只有每年的乞巧节和上元节时,有灯火映照,才能看到的奇景。”话落,他道,“你这样立着看不出来也不奇怪。你将身子倒立,倒着来看,便能看到了。”
苏风暖闻言,立即双手支地,身子倒立,仰着头看向灵云镇周遭的山脉。
这样一看,她彻底惊了。
的确如叶裳所说,灯火映照下,那九条火龙正是对应着九条山脉,蜿蜒盘踞,气势雄雄。
她看了一会儿,正直地站立回身子,对叶裳说,“这样看来,灵云镇的九条街依照着风水山脉相辉映而建,九条街的灯火长龙与九条山脉向辉映,这绝不是简单地构造的一座小镇。”
叶裳点了点头,目光沉静。
苏风暖也看着灵云镇的九条火龙,忽然觉得心情有些沉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年前。”叶裳道。
苏风暖想着三年也不算久,她没回京两年八个月,她揉揉眉心,“这座灵云镇,是什么人最初建立的?”
叶裳道,“有史可寻之处,就是追溯到前朝太祖时。不过那时,这里只是一个歇脚的茶棚,有几户人家,后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小镇。再之后,我朝建朝,将都城安居在京都,这里距离京最近,便渐渐地繁衍起来了。”
苏风暖问,“从京城最高山,可以看到这里吗?”
叶裳摇头,“不能。”话落,补充,“任何一个方位的最高峰都不能。”
苏风暖无言半晌,道,“这是祸害之地。”
叶裳笑了一声,转回身,对她说,“你不是要去灵云镇的闹市逛吗?走吧。”
苏风暖点点头。
二人下了五里坡,折返回灵云镇。
因二人是徒步而行,自然走得慢了些,到灵云镇的城外时,夜已经深了。但灵云镇灯火通明,整个城内,熙熙攘攘,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二人进了城,苏风暖早先的沉重心情一扫而光,立即被街边琳琅满目的东西和灯笼吸引。往人群里钻。
叶裳看她似乎忘了身边还跟着个他,一味地往人群里挤,不满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风暖回头看他,“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叶裳道,“我怕你跑丢了。”
“我怎么会跑丢?”苏风暖不以为然。
叶裳道,“我怕你把我丢了。”
苏风暖翻了个白眼,只能反手拉了他挤进人群。费了好大的力气,挤进了一个很多人围着的小摊前。只见是猜字谜送灯笼。猜对谜题者,分文不取,猜不对,要买下那盏灯笼。
有不少人围着在猜,大多数人,都是文人打扮的书生。
苏风暖跃跃欲试,转头对叶裳说,“好玩,咱们也来猜吧。”
叶裳问,“你带钱了吗?”
苏风暖道,“带了,不过猜这种是小儿科,我们还用得着花钱?”
叶裳看着她,抬了抬自己被扎成很多窟窿的手指头,说,“制灯笼很辛苦的,你若是把这家店家的灯笼都赢了,他可就亏得上吊了。”
苏风暖顿时无言,“那不玩了?”
叶裳道,“这里这么多人在玩,他们手中都没灯笼,你我手里已经有两盏灯笼了,要那么多也没用,看看好了。”
“好吧。”苏风暖放弃。
二人站在摊位前,看了一会儿,谜题还是挺难的,能猜中者少,猜不中的人居多。店家还是稳赚不赔的。
苏风暖忍了几忍,到底还是忍不住了没猜,看了一会儿,拉着叶裳离开了。
来到了下一处,同样围着许多人,二人挤进去后,发现是捏泥人的。
苏风暖又跃跃欲试。
叶裳说,“这样的东西,人家捏出来,到你手里,你手指一碰,就碎成泥了。你收不住这样的东西,还是算了。”
苏风暖一听,觉得有理,也作罢。
二人站在泥人滩看了一会儿,又离开去了别处。
来到下一处,人多的地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到里面在做什么,比前两处的人都多。苏风暖费了大力气,拽着叶裳才挤到了前面能看清楚的地方。
看到了之后,苏风暖失望,原来是摆摊算卦的,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是个瞎子。
不等叶裳说,她自己就没了兴趣,说,“走吧,原来是算命的。”
叶裳颔首,“你我的确不需要算命。”
二人转身离开。
二人刚走两步,那老者忽然开口了,“两位请留步。”
苏风暖脚步一顿,看向叶裳,用眼神询问,在说我们?
叶裳没理,继续往外走。
那老者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叶裳袖子,“这位公子、小姐,请留步。”
苏风暖讶异,“你不是眼睛看不见吗?能看到我们?”
那老者摇头,“小老儿是瞎子,但眼瞎心不瞎。”
苏风暖这回觉得惊讶了,他既然如此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笑道,“我们不算卦。”
那老者说,“小老儿不收钱,自愿给两位算。”
苏风暖无语,看向叶裳。
叶裳拂开他的手,顺带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手里,语气却拒人千里之外的凉薄冷清,“我们不信命。”话落,他拉着苏风暖出了人群。
苏风暖倒没什么意见,她确实不信命。
二人出了人群后,又挤入了另一个人多之处,同样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二人挤进去后,只见是在卖艺杂耍。兄妹二人和一只猴子。
苏风暖在江湖上跑的这些年,这种见过的多了,自己没钱花的时候也卖过艺,自然觉得没什么可看,拉着叶裳要走,但叶裳却是不走,对她说,“挺有意思的,看看。”
苏风暖闻言想着这富贵的公子哥,这么多年困在京城,憋坏了,这种没见过正常。只能陪着他看了起来。
看完一场,叶裳大方地拿出一锭银子,扔进了那女子抱着的篮子里。
因他出手太大方,给的比寻常人给的十倍还多,将那女子的篮子砸的晃了一下,险些拿不住。那女子猛地抬头向他看来,一见惊艳。
叶裳瞥了她一眼,道,“我夫人赏你们的。”说完,拉着苏风暖出了人群。
苏风暖跟着他走了几步,才回过味来,恼道,“你又胡诌什么?”
叶裳道,“拿你挡挡,容安王府内不招惹杂花杂草,免得她看我一眼,芳心暗许,害了相思病。”
苏风暖扭头做呕吐状,又气又笑地说,“我见过自大的人多了,没见过你这么自我感觉这么美好的。”
叶裳偏头,对她笑着说,“我说的是事实。”
苏风暖嫌弃地看着他,“事实个鬼。”
叶裳笑意浸满眼底,扭过头,对她问,“你吃冰糖葫芦吗?”
苏风暖立即说,“如今不是冬天,哪里有冰糖葫芦?你骗小孩子呢?”
叶裳对她说,“再往前走五十步,有卖冰糖葫芦的,我骗你做什么?那个人的冰糖葫芦特别,夏天也能做得成。”
“当真?”苏风暖立即来了兴趣。
“自然当真。”叶裳道。
苏风暖拉着他向前走去。
随着拥挤的人流,走了五十步,果然见一位老婆婆在卖冰糖葫芦。这个老婆婆的冰糖葫芦,看起来极红,外皮包裹着的糖浆在灯光下看起来晶莹剔透。这样的夏天,也不见糖浆化,没吃就让人觉得一定可口。
她拉着叶裳跑过去,对那老婆婆说,“婆婆,买两串冰糖葫芦。”
那老婆婆笑着点头,拿了两串冰糖葫芦,笑呵呵地递给苏风暖,同时对叶裳说,“公子往年等的,可是这位小姑娘?”
叶裳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老婆婆,笑着说,“嗯,是她,不过她不小了。”
老婆婆笑呵呵地接过,要找给他碎银子,他笑着摆摆手,对苏风暖伸出手。
苏风暖给了他一窜冰糖葫芦,悄声说,“你往年也在这街上晃荡?连卖糖葫芦的老婆婆都认识你了。”
叶裳摇头,“没有。”
苏风暖挑眉。
叶裳向前走去,对她说,“我知道你爱吃这个,往年路过时,都会买上两串。”
苏风暖一时哽住,半晌,扁扁嘴角,“你买两串,都吃了吗?”
叶裳摇头,“不吃。”
苏风暖看着他。
叶裳看着前方,淡淡地道,“拿着走一路,见不到你,就扔了。”
苏风暖嘟囔了一句“浪费”,拿着冰糖葫芦吃了一口,含糊地说,“果然好吃。”
叶裳闻言也咬了一口,说,“又酸又甜。”
苏风暖说,“我其实也会做,每年山楂熟的了时候,我就买了糖,熬成浆,做很多串。”说着,她笑起来,“我们家里有一株山楂树,我每年都赶着山楂熟的时候回去。大哥、二哥、三哥最怕我那时候回去了,因为我做好冰糖葫芦后,就给他们每个人分个几十串,他们吃不完,又不敢扔,只能陆陆续续都吃掉,吃的牙都酸了。”
叶裳轻笑,“为什么不敢扔?”
苏风暖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谁扔我就揍谁,论身手谁也没有我厉害。”
叶裳看着她,“连长兄你也敢揍?”
苏风暖道,“正常比武,怎么就不
敢揍?何况我娘向着我。”
叶裳又笑,“你这样的小祸害,你的三个哥哥定然盼着把你嫁出去。”
苏风暖翻了个白眼。
二人溜溜达达地走了一段路,便见前方搭建了十米高的天台,上面拴了一对鸳鸯灯,鸳鸯灯下,挂着一幅空白的对联。对联的一边拴着一支大笔,另一边拴着一对十二骨的对扇。
苏风暖对灯笼没什么兴趣,却对那一对对扇有兴趣,转头对叶裳说,“你看,那对十二骨的对扇,是彩头吧?”
叶裳看了一眼,挑眉,“你想要?”
苏风暖道,“我还没见过这样十二骨的对扇,蛮好玩的。”
叶裳又看了一眼说,“寻常人不容易拿下这个彩头,但你要想拿下,应该很容易。”
“嗯?”苏风暖看着他。
叶裳道,“要具备极高的武功身手,同时还要文采斐然对出对联,只这两点还不行,还要书法拿得出手,让当世的书法名家认可。”
苏风暖此时也看到了上面横匾上贴着的规矩,她道,“怪不得这里围着看的人多,上去的人却没有。”
“你若是实在喜欢那两柄扇子,可以去试试。”叶裳道。
苏风暖四下看了一眼,很多人,她若是上了高台,估计无数人的眼睛都能看到她,不论是站在着天台前的,还是站在别处的,最起码方圆百步都能看到。她摇头,“太显眼了,还是算了。”
她时刻记着,这里可不是天高皇帝的远的江湖,这里是灵云镇,如今是多事之秋。
叶裳道,“你不是有面巾吗?拿出来蒙上。”
苏风暖本来就想要那两柄扇子,因为顾忌才犹豫,如今闻言对他问,“能行?”
叶裳无所谓地说,“怎么就不行?想要就要了,你什么时候婆婆妈妈顾忌起来了?”
苏风暖白了他一眼,想着主要还不是因为他跟在她身边?他自带闪光体,她自然也要低调些,免得被人看到她与他在一起惹麻烦。她从怀里抽出面巾,蒙在了脸上,对他警告,“若是一会儿我引来熟人,你离我远些。走散了的话……”
“不会走散。”叶裳打断她的话,“拿了扇子,你只管走就是,我能找到你。”
苏风暖一噎,想着早先那是谁怕她把他弄丢了,非要扯着她走了一路了?
她瞪了一眼,懒得计较,飞身上了高台。
台上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大约五十多岁,还有一个小厮以及一名婢女。见有人上了高台,那管家模样的人眼睛一亮,看着苏风暖,“姑娘是要试试身手夺得彩头?”
苏风暖点头。
“姑娘可清楚规矩?”管家模样的人问。
苏风暖指指横匾,“除了写在那里的规矩,还有别的规矩吗?”
那管家模样的人摇头,“没有了,只有这些规矩。”
苏风暖笑着说,“那我试试。”
“姑娘请!”那管家模样的人让开一步,十分有礼。
苏风暖挽了挽袖子,刚要上前,这时,台下又飞身上来一个人,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身边。她转头,见是凤阳,顿时挑眉,“怎么?你也想要那柄十二骨的扇子?”
凤阳斜睨了她一眼,从鼻孔哼了一声。
苏风暖闻言,立即转身,痛快地说,“那我不要了,给你了。”
凤阳一怔,一把拽住她胳膊,“你什么意思?我刚上来,你就要走?”
苏风暖瞬间发力,弹开了他的手,对他说,“拿下彩头这么费力的事儿,哪有从你手中抢方便。我等你拿到了,再抢。”
凤阳被气笑,“你盘算打的倒是好,若不是看你上来,我还不来了。你不夺彩头,你以为我就夺?”
苏风暖无语,看着他,“你诚心想找打架吗?”
凤阳哼了一声,“今天这里可是不兴用剑的,你不拔剑,我未必不是你对手。况且,武功好,别的可不见得好。比如你这样的野丫头,会拿笔吗?”
苏风暖被他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激起了心气,看着他,“好,你要是想打架,今天本姑娘就奉陪。我告诉你,如今多着人看着呢,你凤少主可别输了没面子。”
凤阳又哼了一声,不以为然,“你要先赢过我再说面子的事儿。”
苏风暖不再理他,抽住袖带,凌空而起,随着她跃起,袖带瞬间缠在了高台的柱子上,她轻飘飘地借着袖带的拉力,双腿缠住了柱子,去解绑在一旁的那只大笔。
台下见她如此武功,顿时迸发出一大片哄然的叫好声。
这时,凤阳也突然跃起,腰间的玉带抽出,也与苏风暖一样的身法,上了柱子,在苏风暖要去解那支笔时,他的手堪堪挡住了她的手。
台下又哄然爆发出一大片的叫好声。
苏风暖抬眼看了凤阳一眼,手腕发力,以掌为刀,对着他砍了去。
凤阳躲避的同时,也徒然发力,二人身子缠绕着台柱子,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须臾之间,过了几十招。
台下的人看着台上二人武功如此之高,比那些卖艺打杂耍的好看多了,叫好声不断。
又过十几招,苏风暖使了个诈,先一步抓住了笔,虚晃一招,凌空而上。凤阳手中忽然弹出一枚物事儿,击中最上方的灯盏,灯盏吃不住,线绳断了,那盏灯直直对着苏风暖砸下。
台上台下发出惊呼声。
苏风暖本来想挥手打开,忽然想起叶裳手指因为制鸳鸯灯被扎了无数个窟窿,制这么漂亮的一盏灯,定然不易,堪堪住了手,伸手接住了灯盏。
这一耽搁的功夫,凤阳夺了她手中的笔,凌空而上。
苏风暖刚想追去,眼角忽然瞥到了台上一处,顿时顿住了身子,不上反下,轻飘飘地落在了台面上。
她站到了台面上之后,将那盏鸳鸯灯放下,便跳下了高台。
凤阳发现苏风暖竟然半途没继续,低头看去,见她竟然跳下了高台,他喊了一声,“你这是认输了?”
苏风暖不答话,下了高台后,扭头就走。
凤阳“喂”了两声,她已经挤出了人群,走远了,他顿时气哼哼地跳了下来,扔了笔,不继续了,也跳下了高台。
这时,台下人如突然被打断了的好戏,见此都一阵失望。
台上管家模样的人和小厮以及那名婢女也都面面相耽。
苏风暖刚走出十几步远,斜侧有一人快步走来,拦在了她面前,她抬眼,见是许云初,隔着面纱,挑了挑眉。
许云初穿了一身雪青色长衫,即便急步走来,但也透着丝固有的温润如玉的感觉。见她挑眉,对她温和地微笑,“碰见姑娘一次不容易,姑娘请留步。”
苏风暖看着他,笑了笑,“许公子既然摆了天台设了彩头,不守着彩头,怎么跑了出来?”
许云初笑道,“看来在下设的彩头被姑娘识破了。”话落,他温和地笑道,“自然是因为看到姑娘要走了,但恐错过姑娘,只能追来了。”
苏风暖笑着问,“许公子找我有事儿?”
许云初看着她,“上次是在下有事情要问姑娘,可是姑娘醉酒睡了,在下没问上。”
苏风暖默了默说,“桂花酿委实好喝了些。”
许云初笑着点头,温声说,“桂花酿确实好喝。”话落,道,“今日见姑娘一人,不如在下陪姑娘逛逛?顺便也把上次的事情了了?”
苏风暖有些头疼,脑中转着,想着如何拒绝。
她还没想出个推辞来,一旁有几人来到近前,其中一人笑道,“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小国舅。这当街调戏姑娘,可真是够风流啊。”
苏风暖听着这声音熟悉,转头看去,见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陈述、景阳侯府的三公子沈琪、平郡王府的小郡王齐舒、晋王府长孙刘焱,还有几人,她便不认识了。这些人都是常与叶裳混迹在一起的纨绔子弟。
没见到叶裳,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说话之人正是走在前面的陈述。
许云初看到这些人,面色不改,淡淡一笑,打招呼道,“原来是诸位,也来逛这闹市?怎么不见叶世子?”
陈述打量着苏风暖,看了片刻,觉得她眼熟,一时没答许云初的话,对苏风暖问,“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苏风暖隔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闻言眸光转了转,笑问,“这位公子与小国舅对我说的话一样,你刚说小国舅调戏姑娘,你这也是在调戏姑娘了?”
陈述一怔。
苏风暖挥挥手,利落地转身就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许云初这回没拦着。
陈述看着她,怔了片刻,见她挤入了人群,转眼就没影了,他摸摸鼻子,转头对身旁的沈琪、齐舒问,“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你们见过吗?”
沈琪想了想,恍然,“我想起来了,是她。”
“谁?”陈述问。
沈琪看了许云初一眼,压低声音道,“就是那日,我们急着来灵云镇找叶裳,骑快马险些踩了一位老婆婆,是这位姑娘从马下救了人。”
陈述恍然,“原来是她啊,怪不得我觉得她面熟,似是见过。”
沈琪道,“今日她蒙着面巾,自然很难认出。”
陈述扭头又看了一眼,已经没苏风暖的身影,他转回头,看着许云初,问,“小国舅和她认识?”
许云初淡淡道,“几面之缘,有些交情。”
陈述本来是想开许云初几句玩笑,此时却是觉得开不出来了,毕竟那日欠了人家一个人情。马若是踩死了人,出了人命,也是大事儿,总要吃罪的。他的话在舌边打了个转,吞了回去,问,“小国舅可知道她姓甚名谁?”
许云初摇头,“不知名姓。”
齐舒这时开口,“不该啊,小国舅既然见了人家几面之缘了,连名姓也不知?”
许云初笑笑,“这位姑娘应该是江湖之人,江湖之人洒脱,对于她来说,名姓不重要。”
齐舒闻言没话了。
陈述瞥了一眼天台,对许云初道,“小国舅好雅兴啊,竟然搭了天台设了彩头。”
许云初笑道,“闲来无事,热闹热闹。”
陈述看着他,“你这彩头设得难,非江湖上的武功高手不能夺下,看来小国舅设这彩头,是有目的的。”
许云初笑着摇头,“我那两把十二骨的折扇是稀有之物,用来做彩头,自然要难些。否则轻易被人拿去,便没意思了。无非是为了玩而已,目的却没有什么。”
陈述笑道,“看来除了刚刚那个男子和那位姑娘,应该再没什么人夺你的彩头了,毕竟这灵云镇,再难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话落,他问,“那男子是谁?小国舅可知晓?看来他和那位姑娘关系不一般。”
许云初道,“刚才那男子是凤阳镖局的凤少主,和那位姑娘应该是有些渊源。”
陈述一怔,“原来是凤阳镖局的凤少主,这就怪不得了。”话落,她问身旁,“你常年喜好听江湖人说书,可知道什么女子和凤阳镖局的凤少主齐名?我看那二人武功不相上下。”
沈琪摇头,“你问我?问错人了吧?常年喜好听江湖人说书的人不是我,是叶裳。我是陪听,无非是打打杀杀的,我可不觉得有趣,不知道。”
陈述一噎。
许云初却笑道,“江湖上与凤少主齐名的女子有三位。但其中一人已经嫁人,另一人前年便死了。还有一人是个哑女。这位姑娘却都不符合。”
陈述讶异,“看来小国舅对江湖之事,也极为熟悉。”
许云初笑道,“我与叶世子一样,闲暇时对江湖之事有些兴趣,打听一下罢了。江湖多姿多彩,有很多有意思之事。”话落,他道,“天色已经晚了,诸位还继续逛吗?”
陈述看向沈琪、齐舒、刘焱等人。
刘焱说,“我们再继续逛逛吧,找找叶哥哥,他一定也在这闹市上。”
“找他做什么?这闹市他年年都见到,能有什么新鲜的?如今指不定在哪里的温柔乡雪月风花呢。走,我们喝酒去。”陈述说完,对许云初邀请,“小国舅一起?”
许云初闻言也不推拒,微笑点头,“好。”
一行人向灯火明亮的酒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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