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他独自一人,被困在人群的漩涡中。和他比起来,那些人都太高了,就像一片移动的树木的海洋,鞋子敲打着人行道,发出震耳欲聋的刺耳声音。
他转过身来,想看一眼母亲穿的那件带花的蓝裙子和白边凉鞋,但他根本看不见她。当他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暖时,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但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雅克布!雅各布,你在哪里?”
“妈妈!我就在这里!他扯着嗓子叫道。
突然,他听到有人向他跑来的声音,他发现自己身处的人群开始散开,这时他的母亲来找他。
正当他在高大的人群中看到她白色系带的凉鞋和光着的腿时,雅各布感到脚下的地面在下降,看到黑暗在他周围聚集,夺走了世界的光明。
他似乎在一片漆黑中跌倒了很长时间。地心引力越来越强,夺走了他肺里的空气,几乎要把他撕成碎片。如果这不是不可能的话,他早就哭出来了。
雅各布惊讶地喘着气,因为他的脚在他们脚下找到了坚实的地面,他的膝盖因无力的恐惧而弯曲。
他的视力又恢复了,被迎面射来的暗淡光线唤醒了。这刺痛了他的眼睛,仿佛他已经在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待了好几天似的。
他蒙着眼睛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折服。许多令人愉快和令人厌恶的东西的气味和恶臭扑鼻而来。几乎没有照亮他周围环境的光线,似乎是从墙壁上直接发出来的,就像一种入侵的真菌,在建造这个房间的大石头之间的裂缝里溃烂。
在他脚下,他的膝盖靠在冰冷粗糙的石头上,是一片光滑粘稠的黑水,微微反射着真菌发出的绿、紫、蓝三种荧光。
接着,他的耳朵似乎恢复了知觉,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孤单,因为从他背后一个巨大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有力的有节奏的呼吸声,以及前面黑暗中隐藏的东西罕见的呼哧呼哧声。他太害怕了,不敢转过身去面对他身后几乎看不见的影子,他试着向他跪着的地方以外的黑暗里张望。
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但随后他看到两只大眼睛把真菌的光反射回他身上,就像一只巨大的猫在盯着他的灵魂。
“海斯克尔。”那个声音语调凝重地说。“确保这孩子不像其他孩子。”那奇怪的宽宏大量的抑扬顿降,使雅各布愣住了,虽然他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这一连串的话也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种奇怪的疼痛。
从雅各布身后的影子里传来一声赞许的咕哝。突然,两只有力而小心的手把他从地上抬起来,先是检查了他的头,然后又检查了他的四肢和躯干。当那两只手把他转过来从前面检查他时,雅各布与他的影子面对面了。
一张男人的脸盯着他,闭着眼睛,小鼻子,脸上挂着一种古老的微笑。过了一会儿,雅各布才意识到他看到的是一个面具,他只是在昏暗的光线下才注意到它,因为眼睛、鼻子和嘴巴上都有小洞。
当他看到抓住他的手的样子时,新的恐惧涌上了他的全身。有五只手指,但每只手指上都覆盖着长长的螺旋形的缝合疤痕组织,虽然在黑暗中很难辨认,但它们的颜色像瘀伤。胳膊更糟,从黑色到霜白,中间是灰色和烂紫色。手臂上的每一段颜色看起来都像是缝在前一段上的,尽管它们的比例相似,但雅各布认为它们看起来可能属于许多不同的人。
海斯克尔的躯干和肩膀被一件类似无袖雨披的东西覆盖着,尽管它是由皮革材料制成的。这种面料也是缝制的,而且是多种色调的,似乎是用与他的手臂类似的方法创造出来的。
奇怪的是,在雅各布看来,他闻起来像一片花田。这是一种镇定的气味,它减缓了雅各布跳动的心脏,驱散了他的鸡皮疙瘩。
“健康。”蒙面的怪物咯咯地说。
带着近乎深情的体贴,雅各布被轻轻地扶起来,转过身来面对黑暗和猫的眼睛。
“终于来了。”那个声音说着,呼哧呼哧地呼出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微粒。
一只干瘪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伸到雅各布身上那微弱的亮光里。它有七个手指,其中两个是拇指,似乎完全没有肉。
“过来,我的孩子,让我看看你。”
雅各布虽然听不懂这些话,但他还是盲目地服从了,他听到了小鞋子下黑水的飞溅声,小水珠飞溅到他的小腿上,在他的短裤切断的地方。真菌的灯光似乎带着微弱的光亮跟随着他,令人愉快的花香也离开了他。
当雅各布到达那只手指众多的大手时,他的鼻子里充满了死亡和腐烂的令人腻味和令人兴奋的气味。当他看到藏在黑暗中的怪物时,呕吐物和胆汁涌上喉咙。他尖叫起来,四条长得像木乃伊的胳膊各有七根手指,一把抓住他,把他抬得更近了。
当他惊恐的尖叫在房间的墙壁上回响时,这个四臂木乃伊怪物用一种安慰但又令人不快的声音说:“你可以叫我爷爷。”
接下来在祖父手下的七年是残酷而可恶的,在肉匠手下的每一次新教训都带走了雅各布的一点人性。
祖父告诉他,他是从另一个世界被召唤来做他的学徒的,这样,当他最终去世时,他的知识和实验室就不会丢失。由于海斯克尔一直是雅各布的影子,雅各布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余地,因此从七岁开始,他就被教导如何表演祖父的肉术,以创造出专门制造的生物,用于奴役,卑微的劳动,甚至战斗。
祖父首先教他如何解剖在他们的私人王国里发现的生物:被称为赫尔姆斯花园的大都市的下水道。这些生物的范围从老鼠这样最小的生物,到祖父以前实验过的孩子大小的可憎之物,最后是被赶出大都市的街道,被迫生活在复杂而多层的下水道管道的最高处的流浪汉和被遗弃者。
雅各布第一次成功的创作是在他11岁的时候,被爷爷称为“鼠王”。这是三只老鼠的混合体,它们被特别挑选出来,因为它们有同类相食的倾向,它们的肉结合在一起,在一个扩大的头盖骨里创造了一个有三个独立运作的大脑的人。它有四条前腿和三条尾巴,很快就把附近的巢穴吃光了,就在爷爷的密室和实验室所在的下水道最底层外面。然而,事实证明,鼠王非常不稳定,而且很凶猛,尽管祖父坚持认为这种关系是完美的,他们最终让它自由地在运河上漫步,因为它曾两次逃离围栏,祖父想让雅各布去做一个新的项目。
在第一次成功后不久,他被迫尝试漫游的可憎之物,但每次他试图从它们身上创造出新的东西,似乎都失败了。虽然祖父很不高兴,但他说,从污染的样品中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完成的。
偶尔,他也被派去狩猎与怀特和一些祖父的其他创作和结构。他们的目标通常是那些太过强大而无法四处游荡,但又太过不稳定而无法控制的怪物,但他们也曾肩负着消灭一种被祖父放任繁殖的亚人类物种的任务。
除了学习解剖学,以及在解剖或拆卸有机材料时如何最好地使用刀,雅各布还学习了古老的魔法,比如那些控制血液和肉体的魔法,或者那些召唤外部生物一滴力量的魔法。
当他十三岁的时候,他遇到了这个新世界的第一个人类。海斯克尔抓住了一个住在上层下水道的流浪汉,爷爷监督雅各布对这个人进行活体解剖。尽管他完美地完成了他所教的每一项技术,但在手术完成之前,流浪汉死于创伤性休克。
另外五个被遗弃的人也以类似的方式死去,直到雅各布成功地对一个活人进行了活体解剖并重新组装了一个活人。祖父难得地表扬了他一次,并宣布雅各布终于准备好开始认真练习了。
几个月前,海斯克尔护送他走出下水道,进入赫尔姆斯加滕的贫民窟,他满14岁了。由于没有食物,没有工具,甚至没有钱,祖父希望雅各布在大都市建立一个实验室,目标是创造一个与Heskel一样的生物。为了确保雅各布的安全,这艘船也被交给了雅各布作为他的救生舱。
赫斯克尔是雅各布认识的最接近伴侣和朋友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认为他有点像父亲。他真正的父母,以及对他们的记忆,在他的记忆中只是一团迷雾,因为他所有的成长岁月都是在海斯克尔的观察下度过的,他在练习祖父的肉质技艺。
怀特虽然外表粗糙,但却是祖父最伟大的创造之一。他是用七个不同的人的尸体造出来的,性情温顺,有超人的力量,有沉静的智慧。雅各布从来没有见过海斯克尔那安详的面具下是什么样的面孔,但他的好奇心也没有迫使他去发现。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然而,从他们长期的陪伴中,他知道怀特从不吃饭,不睡觉,也不累。他更像一个机器人,而不是一个人,尽管雅各布不这么认为,祖父也不这么认为,他和怀特的共同点比他的“孙子”多。
雅各布和海斯克尔从上部下水道的一个大出口出来,从齐膝深的淤泥和污水中跋涉出来。污秽河周围的建筑有四层楼高,尽管雅各布已经在大都市的深处秘密生活了七年,但这一幕还是勾起了他被祖父召唤之前的童年回忆。然而,在他青春期的头脑中,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与他出生时的世界大不相同。
雅各布带着高大的怀特影子从污水河中浮出水面,他的人皮缝制的裤子摆脱了所有试图粘在上面的东西。赫斯克尔只穿了一件无袖的皮雨披,所以污物粘在他的腿上,尽管他身上永远散发的花香掩盖了恶臭。
在他们周围,人们带着一种奇怪的漫无目的的漫游癖在街道和狭窄的小巷里穿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看起来不像经常在这条污秽的河里洗澡。更罕见的是那些甚至似乎注意到自己逝去的人。
“被污染的样本。”雅各布厌恶地嘟囔着。这些生物几乎不可能被提升到更高的生命形式,因为它们的活力似乎不足以在他的刀下生存。这一点他在研究下水道里的流浪汉时已经学得很清楚了,可是,他吃惊地发现,那些流浪汉似乎比住在他们上面的人要健壮得多。
海斯克尔可能注意到了雅各布对自己必须处理如此糟糕的样品感到沮丧,他哼了一声说:“贫民窟:污染了。上游寻找。”
赫斯克尔罕见的一次建议让雅各布措手不及,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一座阴暗的石桥上,这座石桥横跨贫民窟肮脏的河流。沿着河流逆流而上的路径,他看到远处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大都市。这里的生机勃勃,就像贫民窟的肮脏一样。虽然他看不见这里的人,但似乎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会有更有活力的灵魂。
雅各布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刚刚开始的事业还有希望。
“谢谢你,海斯克尔。让我们去找更配得上我这把刀的人吧。”
几个小时后,太阳落山了,雅各布来到河面上一段宽阔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大桥,桥上的人穿着皮革和锁子甲,拿着剑,堵住了通往贫民窟外面的大都市的通道。
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阴沟的黑暗,他不需要手电筒就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但守卫们似乎不像他,因为他一出现在他们的手电筒下,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足够的自知之明,没有意识到引起他们惊慌的并不是他的突然出现,而是他那套淤青的带帽围裙、裤子、靴子和手套。当然,爷爷送给他的那副红色的香罩,遮住了他的脸的下半部分,下面斜插着两个抽气筒,把他那浓缩的气按他的呼吸的节奏排出来,这对他毫无帮助。
“停止..!其中一个人不确定地命令道。
雅各布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才把爷爷和海斯克尔所说的不同的语言记在脑子里,但他受到的教育足够好,已经掌握了它有限的复杂性。
“不要阻拦我,”他回答说。
卫兵们,总共有五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首领从鞘中拔出了他的剑。其余的人都以他为榜样。
雅各布已经在下水道里击退了几个可憎的怪物和流浪汉,虽然他的敌人装备更精良,但他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然而,这无关紧要。
“Heskel.”
夜魔从黑暗中出现,引来卫兵们惊恐的喘息,他们似乎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值得赞扬的是,他们鼓起勇气,高举利刃,向那高耸的身影冲去。
与卫兵们相比,赫斯克尔是个肌肉发达的巨人,因为他几乎比他们高出两个头。他一拳就把领头守卫的头打得稀烂,然后用左前臂挡住了一刀,刀刃挖得不深。他抓住袭击者的脖子,简单地扭断了脖子,然后从他的前臂上取下刀刃,用可怕的力量切开第三和第四根,把它们切成了碎片。
“毁掉最后一个,但让他活着!”雅各布迅速下令,赫斯克尔阻止自己斩首剩下的卫兵,而是放下剑,抓住他的手臂,用手捏碎骨头。警卫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泣,但赫斯克尔还没有结束,他抓住那个人的腿,把他倒立在地上,然后扭了他的脚踝,让他无法逃跑。这时,守卫已经痛得昏倒了,怀特知道他逃不掉了,就把他放在地上。
雅各布指着那两个被切成碎片的人说:“把这两个扔进河里,我们会把剩下的人带来。”
Jakob用看守拥有的布做了一个塞子塞进俘虏的嘴里,以免他的尖叫声引起太多的注意。
海斯克尔花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两具尸体和他们的俘虏带到贫民窟门桥那边住宅区的一个废弃棚子里。
当被俘的卫兵苏醒过来时,他惊恐地呜咽着,看着雅各布在他死去的朋友身上雕刻,摘取他们的皮肤和器官。
“不要害怕,”雅各布用男人的语言说,“我会让你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