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焦急的说道:“不行啊大人,不能轻易撤资。”
齐大人恼怒的说道:“凭什么不能轻易撤资?他们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仆役说道:“大人美是不是还没有仔细看那合约?小人记得清清楚楚,这合约上面写着,如果大人在三年内撤资,那只能退给咱们一半。”
齐大人大吃了一惊:“什么?”
他连忙将合约拿过来了,仔细看了看,然后沉痛的拍了拍脑门。
特么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齐大人忽然想起来,那个业务员好想简单的提过一句。但是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努力的描绘鸭梨日报的光明前景。
当时齐大人被这种光明前景全都吸引过去了,早就魂飞天外,直接把这话当成了耳旁风。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这句话了?
怪不得以前别人签订合约的时候,都会花钱请一个商君别院的学员。
这些学员大多学过新制定的秦律,尤其对签订合同方面的东西,知之甚祥。
而齐大人这些人,他们对旧律是知道的,但是对这些新出现的东西,就不是那么了解了。
他们与其说是跟不上时代了,倒不如说,他们是不想跟上时代。
他们故意落后,故意抗拒。
结果,害了自己。
现在齐大人可以撤资,但是撤资的话,会损失一半的资金。一半的资金,就是五百金啊。
五百金可是一个天大的大数目,齐大人有点舍不得。
“大人,以小人之见,咱们不如……”仆役在旁边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说道:“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情况再说。”
“也许鸭梨日报不会败呢?如果咱们现在退出,那不是亏得太大了吗?”
齐大人说道:“老夫在意的不是它会不会败。是会不会把我供出来。”
“万万没想到啊,韦大人居然还在这里面有股份。这鸭梨日报,已经脏了啊。简直就是臭不可闻,谁沾上谁倒霉啊。”
齐大人站起身来,气急败坏的说道:“早知道是这样,我是绝对不会投资鸭梨日报的。”
仆役想了想,把刚才的合同又拿起来了,他认真的看了一会,忽然欢喜的对齐大人说道:“主人,主人,大喜啊。”
齐大人郁闷的说道:“我这身上,还有什么喜事吗?”
仆役说道:“有,有啊。主人请看,这上面有一个条款,说要为投资者严格保密。咱们只管收钱就好了,鸭梨日报是绝对不会泄露消息,告诉旁人,说咱们投资了的。”
齐大人郁闷的说道:“有个屁用。你以为韦大人的身份,是鸭梨日报主动放出来的吗?是将军小报查出来的。”
“咱们投资鸭梨日报的消息,就算鸭梨日报不说,难道将军小报的人就不能查了吗?”
仆役有些奇怪的说道:“小人正是纳闷呢,将军小报怎么知道韦大人的投资?这种交易都是秘密进行的,秘不示人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齐大人沉思了一会,说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将军小报,居心叵测,他们收买了很多人,帮他们打探消息。”
“这些人厚颜无耻,背弃了自己的主人,把消息告诉了将军小报。”
“然后,韦大人这些人,沦为笑柄。呵呵,不过韦大人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还担心自己沦为笑柄吗?”
仆役有些六神无主,对齐大人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齐大人想了想,说道:“先静观其变吧。韦大人确实是一块臭肉,但是总不能凡是他投资的生意,别人就不能参加了吧?”
这时候,齐大人也已经冷静下来了,松了口气,说道:“不要慌,看看再说吧。”
仆役认真的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鸭梨日报也陷入到了焦头烂额之中。
按照协议,鸭梨日报是不能提供投资人信息的,现在信息泄露,韦大人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是不是鸭梨日报泄露的。
按照他们的合同,如果是鸭梨日报泄露的,那是要给韦大人相当一部分赔偿的。
鸭梨日报现在一方面调查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一方面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韦大人自己泄露的。
毕竟韦大人这种人,虽然他自己没有干过坏事,没有干过什么而不要脸的事。
但是……他经营的这个行业,很容易让人觉得他不要脸。
于是,鸭梨日报着重调查了一番韦大人。不过……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其实这种事不容易查。如果韦老板暗中把消息透露给某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怎么查?根本无从查起嘛。
而与此同时,韦大人也在查,命手下的人四处打探,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泄露了他的消息。
然而,打探来打探去,什么也没有打探出来。
这件事真是邪门的紧。
其实他们的合同虽然是密约,但是做的也不是那么秘密,还是有不少仆役知道的,这些人一传十,十传百,又有不少人知道了。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把消息卖出去。
这让韦大人和鸭梨日报感慨不已:这个时代,信息安全真的很重要啊。
因为和韦大人合作,鸭梨日报的名声有些损害。
他们急急忙忙的做了一份宣传,想要撇清干系,可是谣言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完全杜绝。
而且这也不是真的谣言,他们真的和韦大人合作了。
只要他们做了,就会有层出不穷的证据。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证据就被一些有心人找到了。
以前他们看到证据的时候,没有当回事,现在像是拼图一样,一块块拼起来,就构成了完整的逻辑闭合。
现在这些东西全都爆发出来了,给将军小报提供报料的人络绎不绝,而将军小报很严谨,经过多方查证,确定是真的消息,才会爆出来。
最后鸭梨日报是在抵赖不过了,这才羞答答的承认了,确实和韦大人有合作。
于是,这就给普通百姓一个印象。
鸭梨日报的内容,虽然劲爆,但是未必是真的,或者说,大部分都不是真的。看看热闹就行了,没必要深信。
而将军小报就不一样了,它不严谨的外表之下,有一个严谨的内核。
你看看那证据多么清晰,你看看那内容多么充实。
更重要的是,这个瓜太香了,新晋著名报纸,竟然和女闾的幕后老板勾搭在一块。
百姓喜欢看这样的内容。
现在鸭梨日报的风头已经彻底被将军小报打压下去了。
但是……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
倪习只是掌握了主动权,还没有给鸭梨日报以致命一击。
不过……快了。
就在倪习觉得胜券在握,雄心勃勃想要孤注一掷的时候,家乡有人找来了。
找他的人,名叫倪壬,按照辈分,倪习应该叫他祖父。
而倪壬,也是曾经是族中的族长。
之前倪壬做族长的时候,风光无限,虽然没有虐待过倪习,但是也让倪习不太好过。
毕竟族长的威严,有时候会波及到旁人的。
所以,倪习才不顾一切,一定要进咸阳城读书,一定要出人头地。
后来倪习没有考中科举,依然有些不甘心,拼了命的要留在咸阳城,为了留下来,不惜做了名声还不那么好的小记者。
现在倪壬忽然出现,并且带着一种审视的视角到来。这让倪习心里很不舒服,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倪习啊……”倪壬说道。
倪习答应了一声,说道:“孙儿在。”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倪习的礼数很周到。
倪壬说道:“你这些年在外面闯荡,觉得怎么样啊?”
倪习干咳了一声,说道:“还好。”
倪壬呵呵笑了一声:“做一个四处打探消息,苍蝇一般惹人讨厌的小记者,是还好吗?”
倪习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更为关键的是,倪壬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将军小报的报社里面。
这报社当中,不仅仅有德高望重的编辑和已经成名的大记者。更多的是倪习这种小记者。
他们听了倪壬的话之后,脸上都火辣辣的,心里都很不舒服。
倪习说道:“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倪壬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这意思还不明白吗?老实说,你这工作,有些丢人,你父亲在村子里面,都不好意思四处走动,不好意思何人打招呼。”
倪习淡淡的说道:“我很快就有机会可以证明自己了。”
倪壬呵呵一笑,说道:“年轻人啊,总是好高骛远,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倪习啊,我告诉你,你不行。”
倪习咬了咬牙:“我怎么不行了?”
倪壬似乎没有看到他的脸色,淡淡的说道:“你从小就不太行,人不够高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人也不够聪明,否则的话,怎么会考不上科举?幸亏有族人照拂,否则的话,你家岂能吃饱穿暖?”
倪习:“……”
这些话,他已经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了。
倪壬这家伙,在族中也是这样,见谁打击谁,把别人说的一文不值,然后去给他打工。
现在又在倪习身上来这一手。
以前倪习听了之后,也就听了,听习惯了也就那样。
但是现在……倪习不想忍下去了。
他对倪壬说道:“祖父,我是不是一文不值,你说了不算。”
倪壬呵呵冷笑了一声:“怎么?难道你在咸阳城,还真的做出一些成绩来了不成?”
倪习说道:“快了。”
倪壬哈哈大笑:“真是大言不惭啊,你居然说快了。好好好,我就等着你那一天,看看你这个快了,究竟是多快。”
“三年,十年?还是三十年?老夫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倪习淡淡的说道:“你放心,肯定等得到。不用三年,三天就行。”
倪壬点了点头:“好,好啊。三天之后,我来找你。如果你出人头地了,我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如果你还是这幅德行,你就去我的作坊打工,怎么样?”
倪习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倪壬呵呵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倪壬走了之后,将军小报的记者都围上来了。
他们问倪习:“这老头是谁?”
倪习说道:“哦,是原来族中的族长。”
这些小报记者脸上都露出不屑的神色来,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族中的族长?”
“一个原来的族长,竟然如此嚣张?”
倪习摊了摊手,说道:“那有什么办法?这种人,以前作威作福惯了,改不了老毛病。”
周围的小记者说道:“确实如此。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喜欢论资排辈,好像年纪越大,地位就应该越高似的。殊不知,自谪仙入朝以来,我大秦已经有了制度,那就是能者为先。”
“谁有本事,谁就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人,都得给我乖乖的向后排。”
倪习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斗倒鸭梨日报,争一口气。”
小记者们使劲点头,说道:“定然要争一口气。”
这些人发誓的时候,那些老编辑,大记者,全都在旁边冷眼旁观。
这些小记者为什么这么兴奋?他们当然知道了。
小记者话里有话啊,明里暗里都在说他们。
论资排辈?年龄大的人不应该地位高?能者为先?
这不都是在说他们吗?
真是过分啊。
老编辑们恨得牙根痒痒。
其实,他们早就和倪习有点不对付了。
伏尧钦点了倪习,让他负责与鸭梨日报的战斗。而老编辑们一直在暗中抵制,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所以逼得倪习只能重用一些小编辑。
这样一来,将军小报当中,竟然形成了少壮派和老年派之间的争端。
不过,这些地方不怕斗,怕的是一潭死水,任何人都听天由命,没有任何活力,那样才是真的要完蛋了。
倪习他们这样,挺好的。
至少这帮年轻人兴致勃勃,想要争一口气。
而那些老人也兢兢业业,不想被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