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路姆的气候比较恶劣,同时地貌也颇为荒芜,放眼望去,一片灰白色的乱石林立,草木生长非常稀疏。
跨越暗影山脉后是一片辽阔的荒野,此时夏尔以及芬巩所派遣的一队士兵就身处于荒野边界。
抬头看去,头顶天空相对来时地界更显阴郁,阳光暗淡,后方是茂密山峦。
充满凉意的风缓缓吹荡,有些类似夏尔身处矮人城邦时遇到的那种地下冷风,阴冷而又潮湿。
与暗影山脉另一侧的大草原相比,这里其实更像是靠近黑暗大敌居所的门户地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夏尔很难相信这片荒凉的区域会身处于风景普遍优美的中土。而且还是诺多至高王者所统辖的领地。
“我们只需顺着这条溪流,就可以一直抵达陛下所处的营地了。”
护卫当中的领头者与夏尔如此说道。
他所指的是不远处一条流淌于大量灰黑鹅卵石上的河流,水光汹涌,顺着这片荒芜原野直通视线尽头的模糊之地。
紧了紧身上的厚斗篷,夏尔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开始继续赶路,不过并非步行,身下还骑乘着山脚营地内提供的骏马。
这些毛发雪白的马匹与夏尔曾经骑乘的那匹类似,同样拥有着西方蒙福之地的血统,体力强悍,智慧也颇高,与普通马匹完全不同。
这种马最初是被芬巩救助的那位费艾诺之子赠送的,几百年来,它们不断繁衍,最终促成了诺多族威名颇盛的骑兵军团。
骑兵们时常策马奔腾在北方的草原上,有时甚至直抵安格班大门前,而那位大敌则似乎很少留意自家门户被不断光临的情况。
除了偶尔派遣半兽人出来骚扰外,那里基本很难听到异常的动静。
以至于夏尔这段时间所接触到的一些诺多族士兵,对于魔苟斯的力量明显有所小觑。
旁观者清,再加上自身天赋,夏尔能够感觉出这种心理普遍存在。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
因为这说了也没用——事实就是,魔苟斯被堵在安格班内几百年,几次挣扎都被打了回去。
……
不断前行间,身后连绵不绝的山脉愈发朦胧了,前方的视线尽头隐隐能够见到黑压压一片的营地。
因为当前中土世界的陆地是平的而非圆,所以尽管看起来他们似乎快要到达目的地了,但实际上距离仍旧颇为遥远。
不过骑着优良骏马而不用自己赶路,倒也不算什么煎熬。
同时护送他的这些护卫们也颇为活跃,征得夏尔同意后,他们当中的某几位甚至拿出随身携带的乐器自弹自唱了起来,声音清朗悦耳。
相对而言,诺多虽然没有辛达甚至南多族擅长唱歌,但这并不是说他们不喜爱。
精灵,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是普遍热爱音乐的,不论精灵还是人类,不论善良还是邪恶。
这种习性是如何出现的令夏尔很疑惑,但想想整个中土的创造都是用音乐来谱写的“纲要”,有这种习俗似乎也不算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
诺多的歌声豪迈动听,伴随着马蹄声,让此行这颠簸的道路似乎也并不觉多漫长了。
然而走着走着,远远却同样飘来阵阵歌谣。
正兀自独唱的某位护卫尖耳朵一动,随后突然停止了自己的歌声,并且歉然的朝夏尔躬身行礼。
“姊妹的不幸的正在临近,我无法在这种场合仍旧保持快乐,实在抱歉,大人。”
他的话令夏尔有些奇怪,不过没一会他就知晓这话意思是什么了。
十多位身影汇聚在一起,其中两位抬着一副担架,顺着汹涌河流岸边缓缓步行而来。
天空青云阴暗,灰白大地荒芜而又寂静,映衬着这行艰难赶路的人群分外萧瑟,也让他们的歌声显得意境孤远。
这行人普遍身着厚重的兽皮衣物,当先的领头者弹着抱琴,口中流露出的哀伤非常明显。
靠近后面庞渐渐清晰,夏尔发现他们并非是精灵,而是人类。
与当前时代的主宰者精灵相比,人类外貌大体上其实是与精灵相似的。
但他们最大的不同并非是样貌与气质上的差异,而是人类普遍留有胡须,然而精灵从来不长胡子,或者说他们还没老到可以长胡子的年龄。
“你们从哪来?”当这伙人类靠近时,诺多护卫上前询问
“从米斯林山下来,护送马锐赫之子伊姆拉赫葬在他一直守护的地方。”唱歌的人类回答,随后朝夏尔以及一种诺多弯腰见礼。
“要塞内有许多伊甸人勇士帮助防守,伊姆拉赫曾经是骑兵队伍的一员。”有护卫朝夏尔小声解释,并且目露哀伤。
伊甸人是当前与精灵们接触的三支人类氏族的统称。
夏尔闻言看了看那担架上昏迷的人类,不由默然。
面容枯槁苍白、眼部浮肿,大冷天的额头却布满汗渍……虽然还未彻底死去,但显然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相对于百病不侵的精灵,人类是一个十分脆弱的种族,病弱者,必死者,笨手笨脚,惧怕黑暗……有些精灵在人类面前充满优越感并非毫无道理。
夏尔曾经身为一名人类,对此其实更能感同身受。
然而面对这种情况,他其实也无能为力。
疾病并非伤痛,不能用单纯的生命力来解决。
此时的夏尔可以调配出比最初他调制的治疗药剂功效更强的药物,但遇到这类事情,却仍然需要对症下药。
只是面对一种未知的疾病,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找到合适医治方法的。
当年他在哈拉丁族时,用了三年时间才好不容易制作出一种治病药物,虽说那主要因为当时他对于植物知识匮乏的缘故,但换成现在,他也没把握能顺利发明新药。
有些伤感,但并非是因为这位病患,他还没敏感到见到病死者就同情莫深的地步,毕竟两方完全不认识。
他只是感叹于生命的脆弱,以及死亡的残酷罢了——他的心灵天赋固然能给他带来超乎寻常的力量,却也同样让他对于情绪这种存在非常敏感……
简短交谈后,人类队伍绕开精灵们继续朝着北方前行。
他们目的地是山中要塞,而那位患病的人类最终将会被葬在那里,陪伴在往昔战友身边,遥望安格班大敌所在。
侧头注视这行人背影远去的夏尔手指微动,悄然间,一股奇妙的力量就从担架上那人类体表滋生,让他痛苦疲惫的心灵得以放松些许,也让其身上覆盖着的众多因风吹拂而稍显枯萎的花朵抖动舒展,纷纷绽放出最明媚的模样。
这是因感叹而滋生的一股悲伤力量,而今夏尔顺手为之,随后他就转身继续赶路了。
不过没多久,身后传来一阵惊讶的呼声却让他会心一笑。
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也没有与别人诉说的想法。
就让这事情变成天意好了。
只因枯萎花朵自开,岂不是一个能让人倍感惊喜的吉兆?
虽不能治愈什么,但却也足以冲淡些许死亡带来的悲观情绪了。
……
没事人一般的夏尔仍旧赶着路,渐渐消失在朦胧地平线上。
但两道缥缈的声音却悄然于这世界另一面响起,并议论此事。
“人类本不应恐惧死亡,死亡是一如的馈赠,而非诅咒。”
“扭曲的阴影始终笼罩在这群儿女心中,让他们惧怕死亡,同样怯于未知……这是我们的失职。”
“不,这是命运的必然。”
“世间万物没有必然,既定命运已然被改写,在我们亲眼见证下。”
“事情尚未终结,一切犹未可知。”
“除非纳牟干预。”
“纳牟无法干预。”
“他的确不能……你确定这小家伙不是伊尔牟的私生子?”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你会帮他吗?”
“我不会帮助他,我的力量无法穿透黑暗。”
“那……”
“静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