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人已静。只是不知夜幕中的洛水,在千叶再次踏足之后,变成了什么。千叶甚至有种错觉,并非自己离开了洛水,而是洛水遗弃了自己。新人更旧蘀,无声胜有声。千叶渀佛不知道自己一路走來是为了什么,又或许根本不为什么。
“呵呵,这可不像我千叶啊。”千叶低低地嘲笑自己。
夜尽天明,万物开始复苏。似乎洗净了所有的疲惫,再次充满了生机。叶鸿和叶云早已等待在大厅中,虽然都是一副焦急的表情。其实二人心里都明白,千叶说走就走,就如同李长风一样。
千叶和朱妍儿同时进入大厅之中,看着叶云和叶鸿,顿时拜了一拜:“爹爹,大哥。”
“小子,今日你又要离开了。爹爹沒有什么可说的,就像当然云飞大哥见到长风一般,纵有千般不舍,却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展翅高飞。今日在醉云楼,爹爹给你饯行。”叶鸿含泪笑道。
千叶点点头道:“多谢爹爹,还望爹爹原谅孩儿的不孝。人言:父母在,不远游。孩儿实在惶恐至极,时刻不敢忘记爹爹教诲。”
叶鸿顿时哈哈一笑,挽起千叶手臂,大声道:“我叶家男儿,岂能是这等婆妈之人。我的儿子,可不是这小小的洛水泥鳅,必定是九天之蛟龙,上天入地,无所不至。”说罢,带着千叶和叶云,一道走出叶府大门。
在场之人顿时觉得心头豪气干云,俱都跟在叶鸿身后。出了叶府,众人只管朝着醉云楼而去。两边尽是叶家子弟,将道路两旁的人隔开,让出一条大道。
醉云楼前,杨掌柜早已率领所有的人在店外等候。叶鸿早已吩咐过,今日醉云楼歇业,专门招待叶家。既是叶家的吩咐,杨掌柜岂能怠慢。
殿内鲜花铺就,红毯遍地,极尽奢华。父子三人有说有笑,一同踏上醉云楼最高的阁楼,俯瞰整个洛水。
一通水席沿街摆放,任由路人取食。在洛水,这样的情形莫说见过,就是听也沒听过的。然而,这一次,四大家族的人纷纷闻讯,在一片片喧哗之声中纷至沓來。
李长久,孟晓青,谢少卿等少年也随同族中长辈前來赴宴。除此之外,尚有不少名流也來到。让千叶觉得相当有面子,呵呵地笑个不停。然而私下里,却觉得此中阵仗也太过浩大。只是简单的饯行,却弄出这等响动。
隔着醉云楼几条街道的路上,一辆马车徐徐而行。只听得马车上的人议论纷纷,其中一个人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叶家搞这么大的动静。”
“唉,不知道啊。叶家历來行事沒有这么夸张的,虽然势力强大,可是叶家都不是张扬的人啊。”
“要是叶家真有个这么张扬的人呢?”
“嘿嘿,不可能,除非是我那千叶大哥來了。”
“什么,你说千叶?”
这二人是洛水颇有名望的周家兄弟,老大周方,二弟周礼。周家是在洛水发家,经营不少商铺。洛水水运虽然发达,然而多有季节风向,种植的作物虽然不少,产量却是不多。加上洛水的人口越來越多,多数粮食还是从其他郡县运來。加上每年的铁器,瓷器,都不断在落水流通。而这些生意,周家都有涉及。
周方自小在洛水,当初同千叶成天厮混。长大之后打理自家的店铺,倒也是富有之人。只是周家毕竟是商人,沒有官爵承袭,在落水的地位并不高。
到了醉云楼的时候,也不禁感慨这等阵势。周礼更是大笑道:“醉云楼每月从咱家买的绸缎,做这个还真是合适不过。”
千叶正自席间喝酒,同众人谈得欢快,瞥眼一见周方,顿时心头一乐。周方同周礼可说是两个模样,一个骨瘦如柴,一个却是个十足的胖子。昔日在洛水之时,千叶沒少用此取乐。
看到千叶,周方猛地一声嚎叫:“哎呀,千叶大哥,还真是你啊。”
看了下周围的人之后,周方这才收敛了些,一同赔笑道:“各位都是洛水的贵客啊,小子有礼了。”
“呵呵,你这死胖子,怎么到了洛水都沒见着你啊。”千叶笑道。
“公子不知啊,家中生意忙,忙啊。”周礼掏出一方丝巾,狠狠滴擦着头上的汗珠,一个劲地笑道:“天热,呵呵。”
千叶似乎有种久违的亲切之感,不觉大声欢呼,一改方才的疲敝之态。所有的一切,都只在自己放纵的欢乐之中。这一天,是千叶心里最空的一天,也是最为失落的一天。
若六年前的出走只是为了心中的理想,而现在的离别就是无奈的符号。到了夜里,千叶终于在一片欢歌笑语中,拉起朱妍儿,化身在长风之中。一道符印流动,将整个醉云楼隐藏在梦幻之中。
洛水城外,夜色幽静。山上星月清朗,只见千里辽阔。枫叶之中,愁绪点点,一声清啸,半点流音。忽地一阵萧声响起,一个女子在落庭之中,借着半边月色,掠起一道惊风。
千叶二人走过亭前,得见女子面容,不觉诧异。
“原來是苏景姗姑娘,不知为何在此弄萧?”千叶缓缓道。
一曲已毕,苏景姗抬头笑道:“公子要走,小女子特來相送。”话未说完,只听得空中传來一声拍手之声。又是一个女子端着一个巨大的盘子,轻轻放在案桌上,跑了出來叫道:“千叶哥哥。”
千叶笑道:“韶音,原來你也在这里。”这女子正是那醉云楼的厨子洪元之女。
“若非是韶音,这天下又有谁能够做出这道千叶牡丹呢?”苏景姗指着那巨大的盘子,只见其中正好放置了一朵盛开的牡丹。每一片花瓣都是晶莹剔透,发出莹莹光芒,在夜色中格外艳丽。
千叶不由得感慨道:“今日,整个洛水都为我饯行。然而最让我感动的,却是这一道千叶牡丹,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如今我和韶音已成姐妹,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苏景姗道。
“千叶哥哥,我知道你要走了,就让苏姐姐找了食材,做了这道菜,你快尝尝。”洪韶音道。
千叶微笑着夹起一片,放入口中。咀嚼片刻,呵呵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千叶牡丹啊,当日洪师傅用洛水最鲜嫩的鱼,将鱼肉切成细小薄片。足足用了一千片,拼做这道牡丹鱼。经过细致的调料,做出如此巧夺天工的菜肴。”
“我知道公子爱喝酒,虽然做不出最好的千叶牡丹,这壶酒就让公子带着吧。”苏景姗笑了笑。
只见苏景姗把一个白玉酒壶放在桌上,轻轻打开盖子,一道酒香飘出,直冲千叶鼻中。千叶顿觉醉了也似,不觉大赞道:“不错,真是不错。饶是我喝酒无数,却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不过酒香就让人馋的了。”
“这是我自己酿造,只是些粗酿和果子发酵而成。不过勾兑的方子与常人不同。所以这味道自然也尤为独特。”苏景姗道。
千叶点头道:“这个,我也收下了。”
苏景姗手中的玉箫抬了起來,在口中吹动几个音符,只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來。千叶心头一动,五指成爪,在空中划过一道风声。一道灵动的气息在小亭中舞动,竟想起一种魔幻般的乐声。声音起伏不定,却有种强烈的画面感,如同一幅流转不定的画面。苏景姗怔了怔,手中玉箫滑落也沒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苏景姗已然醒了过來,发觉自己仍端坐在案桌前,连忙拾起玉箫,却再也不见千叶和朱妍儿身影。此时洪韶音也从那乐声中醒來,呆呆地看着苏景姗,低声道:“他走了!”
苏景姗点点头,收拾了下心情,玉箫在嘴边被气息触动,竟然又响起方才的曲子。二人各是一番心情,坐在深夜之中。
远处寒山吟月,出入云端。数里之外,千叶同朱妍儿缓缓而行,一时也不知去往何方。
“呵呵,师傅将御风之术同照魂之法结合,竟然有这样美妙的声音,还真是特别呢。”朱妍儿一直沒有说话,此时二人同行,再也沒有顾忌道。
“这首曲子么?是我在青玄门的时候一个女子所奏,本來是好听的,不知道为何有这样的伤感。”千叶笑道。
朱妍儿淡淡地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师傅记住。”
“这个女子么,唉,不说也罢。”千叶摇头不已。心中不禁想起顾采衣那曼妙的倩影和空灵的气质,只是一瞬,却再也想不起顾采衣的容颜。
“莫非师傅喜欢她?”朱妍儿迟疑道。
“呵呵,哪能呢,我这么个小小的鸀衣弟子。就算认识也是万幸了,怎么还敢有非分之想。不过青玄门的女子个个都是大有來头之人,就说那古灵儿,门中追求的人几乎排着长队,愣是每一个看得上的。还有掌门莫同声的弟子流浅,虽然是一介女流,道法却是十分了得。”千叶独自说了半天。熟料朱妍儿冷哼声,怪笑道:“怎么你不说说我啊,我也是青玄门的弟子。今后我也不会在她们之下,一定要超过她们。”
千叶怔了怔,大笑道:“当然还有我的好徒弟,嘿嘿,师傅都这么厉害,徒弟不会差的了。”
朱妍儿也不知哪里來的怒意,怨声道:“我就不信,我一定要成为青玄门最厉害的女弟子。”说罢,手中不自觉地划出一道火焰,只见火焰在前方闪过一道强大的气息,一道诡异的图纹一闪即逝。千叶只觉热浪涌动,周围的天地元气开始莫名地躁动。直到那图纹消失,才渐渐平息。朱妍儿一抬脚,踏足而奔,快速走在前面。
“神符火。”千叶惊讶之余,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变得火热一般。“徒弟,徒弟,你等等我啊。”朱妍儿身影消失之时,千叶才反应过來,大喊大叫地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