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豹皮笑肉不笑，淡淡的说：“李老板请讲，我洗耳恭听。”

空气突然紧张，董彪和毕坤盯紧范豹，手伸进西服里握住电棍，段磊出门在门口警戒。

李林翻开现代汉语词典，手指略带蓝色的书页说：“孬纸浆漂白后有淡黄色，纸厂就加入染料掩盖，染料褪色后纸张会变黄。”

范豹马上反驳：“纸厂造纸时不可能完成去除植物中的木质素，木质素在空气中氧化，书页就会变黄，所有的书都会变黄。”

李林说：“词典要陪伴学子们度过中学和大学，10年后变黄是好书，1年后变黄是垃圾。”

范豹起身泡茶，笑着说：“李老板，喝口茶慢慢说。”

“谢谢。”李林从皮包里拿出透明胶带，用牙咬掉一段粘在字上，用手指压严实。

慢慢的揭起一半胶带，再很快的将另一半揭起，胶带上有了清晰的字迹。

从烟盒拿根烟，用过滤嘴蘸茶水涂抹在词典文字上，用手指轻轻的戳，很快一行文字变成一团墨迹。

把烟扔垃圾桶里，把胶带和词典放范豹面前，“范老板，我这次来打算采购5千到1万本词典。”

范豹不看胶带和词典，说：“李老板请继续。”

李林说：“假如有学生从我这里买1本词典，半年不到黄了，沾水秒变无字天书，我的生意还怎么做？”

范豹呵呵笑，说：“你的话太夸张，这是不可能的。”

“一点都不夸张。”李林满脸严肃，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时候学生们都不照顾我的生意，我只能赔干赔净往河里蹦。”

李林点根烟，笑着说：“范老板，把我坑死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范豹摊开双手，很无所谓的说：“良心？请问多少钱一斤？”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忽然都笑了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缓和。

“李老板，你的话太夸张。”范豹把书放在左边抽屉里，又从右抽屉里拿出两本样品。

李林懒得废话，仔细检查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先看纸张质量再看油墨品质，最后看整体做工。

半小时后摇摇头，说：“纸张和油墨还可以，书脊这里我不满意。”

卸掉塑料封皮从中间打开词典，书脊向上放在桌子上，用指甲抠书脊上的凝固胶。

伸出手指说：“这是EVA热溶胶，翻看时间长了书页会散开，您为什么不用聚氨酯热熔胶，价钱也贵不了多少。”

范豹说：“十本百本不差钱，千本万本差大钱。李老板很懂行，我感觉你比我更专业？”

李林说：“不懂行的生意我不做。”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一本盗版书就有这么多机关陷阱，贸然入其他行会赔的倾家荡产。

“你这话我不抬杠。”范豹重新拿两本，说：“再看看，如果还不满意就没得谈喽。”

半个小时后李林点点头，说：“可以谈价钱了。”

这时门口传来女声，“你谁呀？这是我家！”

范豹赶紧站起来，对门外穿着牛仔服女孩说，“慧敏你先去东屋，我跟客户谈生意。”

“知道啦。”范慧敏很不忿，瞪着段磊小声质问：“这是我家，你凭什么不让我进门？”

段磊掏出墨镜扣在脸上，杵在原地一言不发。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你长的太丑了，我戴上墨镜不忍直视。

范慧敏双手掐腰，小声说：“穿西装打领带戴墨镜，你跟我装黑社会？”

卜秋菊赶紧跑过来打圆场，笑着说：“婷婷说你可会剪纸，教教我咋剪大红喜字呗。”

范慧敏狠狠瞪段磊，笑眯眯跟卜秋菊说话，“婷婷妹乱说的，我剪的不好看。”

屋子里范豹满脸尬笑，说：“这闺女被我惯坏啦，李老板别在意。”

“我感觉还不错，既不硬闯也不喧哗，知进退。”李林点根烟，说：“范老板，可以谈钱了吗？”

范豹反问：“李老板打算提多少货，一千本和一万本的价钱肯定不一样。”

李林说：“您说说，我听听。”

范豹伸出3根手指，“千本以下16元，万本以下15元，万本以上14元。”

李林翻开词典看尾页，从包里拿出计算器放在桌子上。

“范老板，现汉有1651页共828张，每张的成本加人工不到1分钱，我给你按1分钱算，成本是8.28元。

扉页的硬纸和塑料封面最多5毛2分，所以这本书的成本是8.8元。

每本书你可以赚我1块钱，所以不要跟我说什么15、16，我最多出9块8毛钱。”

范豹霍然起身，咬着牙说：“你说的不对，一页书的成本至少1分半，不信你去打听，谁敢说不是1分半我免费送给你一车书。”

李林抿嘴笑，说：“范老板，都是千年的狐狸，别跟我说聊斋。”

范豹重新坐下来，说：“咱哥俩打开天窗说亮话，1万本书你给13块，少了不说。”

李林拿起深红色塑料封面的新华字典，这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第8版。

新华字典的价格一直很亲民，不管现在还是以后，约等于一斤猪肉的价钱，现在是4块钱1本。

正因为价格亲民，小学生们基本上人手一本，所以是历年来最畅销的书。

李林看附录上的世界各国面积、人口、首都一览表，问：“字典什么价？”

范豹说：“5千本以上每本9毛。”

“好吧。”李林掏出名片给他，说：“我会在洞明待5天，我的手机24小时为你开机。”

范豹也知道生意不是一天谈成的，拉住李林的手说：“你不能走，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李林婉言推脱：“改天我请您喝酒，今天刚到洞明，我得去老舅家认亲。”

“这好办，我让魁哥魁嫂留下。”范豹热情留饭，说啥不让李林走。

双方互相扯皮，李林干脆留下等张魁下班，在院子里跟范豹聊手机和汽车。

卜秋菊和范慧敏在院子里剪纸，范慧敏一直偷眼看段磊，时不时的轻哼一声。

人老成精的卜秋菊小声说：“慧敏妮儿，我外甥还没订媒，又有手机又有车，家里正在盖楼，晚上我跟他说说你？”

范慧敏翻白眼，小声说：“姨姨千万别说，他长的不孬，肯定看不上我。”

卜秋菊很纳闷儿，忽然趴到范慧敏耳朵上说：“你相中那个不让你进堂屋的人啦？”

“我没有！”范慧敏一剪子把囍字剪两截，咬着牙说：“那就是个木头，比郭靖还傻。”

天黑时张魁下班，李林开车跟他回家，刚出胡同发现前方有一男一女。

张魁推着自行车过去搭话，半分钟后回到车边说：“他们也是搞印刷的，跟范豹住一个胡同，想让你去他家看看。”

李林看看表，说：“中，去看看吧。”

张魁让卜秋菊骑车回家做饭，李林让段磊段大庆留下来看车，带着董彪毕坤上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