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村韩建民家，董彪站在椅子上往簸箕里装麦，装满后弯腰递给麦囤下的段磊。

李林撑着布袋口，段磊端着簸箕往里倒麦，装满后扎口袋抬到院子里的磅秤上。

第6袋麦上磅，李林说：“富良哥家里有热水没，给弟兄们加点水吧。”

“有，我去拿。”韩富良去堂屋拎出暖水瓶，给董彪段磊的水杯里加水。

李林去东屋叫他们出来，小哥俩出门休息，段磊从兜里掏出3包豆奶粉。

董彪惊呼：“豆奶粉，二磊发达啦？”

段磊扔给他一包，抬手又递给李林一包。

李林摆手说：“我不想喝，你留着吧。”

说完掏出圆珠笔和笔记本，“大爷过来看看磅，6袋麦共690斤半。”

韩健民趴在磅上仔细看，李林从旁讲解，“这是200公斤的砣，这是100公斤的，这是25公斤的。”

又指着刻度尺说：“这是20公斤的刻度，你看对不对。”

韩建民拿掉秤砣一个个查看，看完又把儿子韩富良叫过来确认。

韩富良说：“二林，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秤准吧？”

李林说：“你不放心可以找砝码测试，秤不准我当场吃秤。”

“开个玩笑，别当真。”韩富良笑笑，提笔记录磅数。

董彪、段磊继续去东屋装麦，韩富良帮李林把秤上的麦抬上牛车。

“李老弟，牛车装的太少，俺家的麦一车可能拉不完，你应该买个四轮拖拉机。”

“有四轮车，昨天夜里坏在了孙庄，我没法儿才赶牛车过来。”

“你的四轮车上牌没？俺哥说从明天开始大队严机动车无证上路和无证驾驶。”

“富良哥，办个开拖拉机的驾驶证麻烦吗？大概需要多少钱？”

“咱交警大队就能办，G证450元，H证300元，都能开四轮拖拉机，你想办吗？”

“都需要啥证件？几天能出证？”

“你把身份证和一寸免冠照片给我，差不多明天就能出证。”

“这么快啊，我先考虑考虑。”

“你尽快，无证驾驶被交警逮住至少罚300。”

6袋麦抬上牛车，韩富良去厕所，李林用苍蝇拍打黄牛身上的苍蝇。

考虑要不要办个驾照，现在从家到仓库这段路暂时畅通，韩平良小组会开绿灯。

就怕大队把其他小队换岗到孙庄，拉麦只能走310公路，走土路既费时又危险。

哥仨从8点一直忙的10点终于装完货，整整20袋麦共2300.7斤。

李林拿出计算器，“按行规除20斤的皮，剩2280斤7两，每斤3毛5共798块零3毛。”

韩健民用铅笔演算，算好后说：“扣20斤确实有点多，不过不能让你坏规矩。”

“谢谢大爷，您真通情达理。”李林拉从腰包里拿钱付钱。

拿出账本记流水账：1996年6月5日，收购韩村韩平良1.14吨小麦，单价0.35元支出798.3元，距离300吨还差288.56吨。

韩富良又问：“你到底办不办驾照？我再给你优惠5块钱。”

李林说：“我考虑考虑，明天给你个准话。”

韩健民把钱装兜里，说：“赶紧去许迎春家拉麦，天还早，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许迎春是交通队大队长，韩平良牵头让李林用高价收他的麦。

“大爷，说说许队家的地址吧。”李林打开圆珠笔，从腰包里拿出通讯录。

“粮食在他爹家，他爹叫许二庆。你顺着这条路往西走，进黄楼第二家就是，门朝南可好找。”

“中，我把货卸到仓库就去。”

董彪、段磊把磅秤抬车上，李林告别韩家父子赶着牛车回仓库。

段磊说：“我下来跑吧，牛有点吃不消。”

李林摸摸大黄牛的头，苦笑着说：“都下来跑吧。”

货加人有1.3吨，在车好路好的情况下成年公牛能拉2吨左右的车，眼前这条路太次。

董彪、段磊在架车两边扶磅秤，哥仨跟着黄牛一路步行回仓库。

李林想了又想，决定买辆四轮拖拉机，用牛车拉麦真不靠谱。

昨夜的闹剧也提醒了他，一直用别人的车是不行的。

买拖拉机也不多，以后可以给家里用，犁地、种麦、浇地都能事半功倍，老爹老妈也能少受点累。

李林用毛巾擦擦头上的汗，问：“买个四轮儿得多少钱，你们俩知道吗？”

董彪说：“上个月俺村长买中州小拖给窑厂拉砖，车头加车斗一共1万5。”

段磊说：“中州小拖是咱汴京产的，我感觉不如东方红，买个东方红170吧，下来就比中州小拖贵几百块钱。”

李林知道东方红，1958年我国第一台拖拉机就是东方红。

身后突然想起叫卖声，“冰糕，雪糕，冰袋……”

李林听见吆喝，原本热冒烟的喉咙直接喷火。

一辆破自行车从身边经过，后座上捆着泡沫冷藏箱，老板是个穿大裤衩的小年轻。

“卖冰糕的，咋卖？”

“冰糕1毛，绿豆雪糕两毛，还有5毛钱一块的香芋香、刘罗锅。”

“有老冰棍儿没？”

“没有。”

“拿仨刘罗锅儿。”

小年轻打开冷藏箱拿出三块雪糕，塑料包装纸上还真是刘罗锅那张有个性的脸。

李林先掏出一块钱硬币给他，低头从腰包里找5毛的。

“你是二林哥吧？”

“嗯？你认识我？”

“不认识，都说你长的像杨康。”

“滚，再特么说杨康我把气门芯给你揪喽。”

“对不起哥！”小年轻吓的骑车就跑，5毛钱都不要了。

董彪、段磊哈哈笑，李林有点郁闷，心说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回到仓库西统带着弟兄们卸车，李林牵黄牛去厂里吃草，左手用苍蝇拍打苍蝇，右手在牛背上挠痒。

西统提桶水过来喂牛，说：“有个韩村老太婆提着篮子要麦，让我骂一顿撵走啦。”

李林皱眉，“要麦？啥意思？”

西统冷笑，“她说她家穷的揭不开锅，死皮赖脸非要麦，要不是大庆拉着我非打她。”

李林呵呵一笑，心说来我这吃大户吗？这种人不能惯着！

“小西，她要是再来直接给我打。”

“你放心吧哥，我会守好家的。”

李林看看表，说：“让范婶儿少做三个人的饭，我去黄楼拉交通大队长的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