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景到荆州以后很守规矩,除了孙权,几乎不和任何太守府的人接触,整日留在医棚内。他的到来,也让狐丘有了炫耀的机会,那是有点功夫就得给张机讲讲自己从孙权身上学到的东西……
“又看傻了吧?”
“那叫蒸馏,用的是我的密闭抽贡釜,通过压力将高度酒蒸馏出来。唉,不信你尝尝,这酒味儿可好了。”
“福生无量。”
张机对着酒摇了摇头,却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一双眼睛进了医棚就开始四下乱瞧,仿佛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唉、唉!”
狐丘赶紧拦着:“这可不能乱碰,这个,是大蒜素,专门消炎杀菌的,杀菌知道是啥不?就是细菌,肉眼看不见,但是,却又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还有外边的太阳,那东西也能杀菌,叫紫外线,一般伤口涂抹完大蒜素以后,最好让伤兵用被紫外线照射过的纱布包扎,这样……卫生,对,就是卫生。”狐丘一边想着一边说着。
张机指着医棚里的所有东西,惊讶道:“这些,都是你新研究的?”
“我哪有这本是,是二公子。”
狐丘很认真的说道:“城里都传二公子见过于吉祖师,不是于吉,是于吉的祖师爷。”
“当真!”
张机吓了一跳,要是于吉的祖师爷还活着,那道家的长生,莫非不是空谈?
“当不当真我不知道,反正老百姓都这么传。”
“那二公子呢?”
“人家不承认。”狐丘猜测道:“可我觉着,他不承认很可能是为了避免麻烦。”
“来,你来看看。”
狐丘拉着张仲景走出医棚,指着正在重新修建的民房说道:“瞧见没有,这和青砖完全不同的红砖正在给战乱后的老百姓重建家园,用来粘结红砖的,不是白灰,是水泥,据说这两样东西,都是乌程侯得了于吉祖师的真传研究出来的。还有那冰,放点在酒里,解暑、解乏,让你在盛夏可免高温之苦啊。”
“还有这个。”狐丘掀开给伤员送来的饭食竹筐,里边一张张肉饼、糖饼应有尽有:“这里边的饼,听说是用麦米研磨,好吃的很,还有肉馅所用的盐可都是精盐。”
张仲景恍然大悟:“怪不得伤兵恢复的如此之快!”
这光景,老百姓吃饭都费劲,谁能吃得起肉啊,可医棚里的伤员不光能吃肉,还能用细盐,那能恢复的不快么?
“二公子与乌程侯,简直神乎其技。”
“你以为这就完了?”
狐丘继续说道:“最近二公子除了在城外翻地,你知道他还在哪不?”
“在哪?”
“重兵把守的岳麓!”
“二公子说了,他不光要让粮食产量翻倍,还要尽可能的满足老百姓吃肉的需求。如今的岳麓完全大变样了,再也不是当初的荒山野岭,我听跟着二公子回来的人说,他在那儿正在大兴土木,自己拉坯烧砖,自己修建岳麓学府,还在岳麓学府旁边修建了好几个养殖基地,用来豢养牲畜,比如鸡鸭鹅牛羊什么的。”
“二公子养东西讲究极了,给牲畜吃的东西叫饲料,说是将粮食里边的废弃物打碎后磨粉,像是麦子壳之类的东西,去尽可能的废物利用。一旦这东西发展出规模,摸索出规律来,就完全可以放开养殖,在长沙地区大面积推广。”
“我还听说……二公子给猪圈打扫的比客栈还干净,定期让人清理粪便,十分注重卫生,要确保这些牲畜不得病,减少死亡概率。”
“我还听说……”
狐丘一张开嘴就彻底闭不上了,和张仲景从白天说到晚上、再从晚上说道白天,直到张机去太守府给乌程侯治病,才算是放过他。
……
襄阳,蔡府。
蔡瑁盯着眼前的襄阳残兵,眉头紧锁。
蔡府管家和长沙蔡家掌柜蔡长山都在,这俩人站在蔡瑁身后也是神情紧张。
“长山,你说那王睿败了?”
“回家主,不光败了,还败的十分彻底。”
“怎么个彻底法?”
“五万襄阳兵只有少量逃出,其余悉数投降,如今的长沙军,兵力至少五、六万之巨。”
蔡瑁一回头,看着蔡长山说道:“认得他么?”
蔡长山看了一眼跪在蔡瑁面前的襄阳残兵:“从衣着上看,应该是王睿手下。”
“这人是顺着长沙水路逃回来的,他将王睿战败的消息带给我,原想立一大功……”
蔡瑁笑了。
这厮顺水路逃回,就是想告诉蔡瑁长沙无主,蔡瑁可自领襄阳太守,谁知道蔡瑁将蔡长山召回后得知长沙增兵至六万,这让他有点不敢动了。
蔡家有私兵不假,可那是为了生意护航的,不是军人,主要是黄家在这江河之上做的太过分了,自从黄祖继承家业以来,在荆襄水面上任意妄为,不论谁家船只都敢下手劫掠,这才让各大家族都养起了私兵,要不然你生意没法做。
如今江夏黄家,恐怕是长沙孙坚的仅存对手了,只要他们能灭了江夏,整个荆州自然而然会落入其手,这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
“对了家主,乌程侯还让小的给家主带了点礼物来。”
礼物?
蔡瑁没明白,自己在长沙可和孙坚闹的不怎么愉快,他怎么想起来给自己送礼了?
“什么礼物?”
“一坛子酒。”
这四个字说出,让蔡瑁轻松不少。不过是一坛子酒,应该就是个小礼品而已。
“拿来我看。”
蔡长山走出厅堂,再回身,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酒坛子,等递到蔡瑁身前,亲自拍开泥封,一股酒香顺着破洞直涌而出,带着那么一股子霸气。
蔡瑁一闻就觉着不一样,赞了一声:“彩!”
这个字始于上古,至今多少年都没人用了,可蔡瑁一时又表达不出自己的惊喜,这才把它想了起来。
蔡瑁端起酒坛连碗都没拿喝了一口,本想浅唱,可一口喝下,只感觉一股火线顺着食道燃烧了下去,刚要觉着辛辣难忍,回甘之气立即止住了所有不适。
嘶——啊!
蔡瑁用力晃悠了一下脑袋,大赞道:“这是什么酒,怎么如此纯正?”
蔡长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近些日子长沙确实满城都飘荡着酒香,正是您手中的味道。”
蔡瑁再问:“长沙可有人售卖?”
蔡长山打包票道:“绝对没有!”
蔡瑁明白了,他明白了孙坚的所有用意,当即下令:“把这厮拖出去砍了!”
“命令咱家私兵时刻关注城防,只要长沙军来袭,立即里应外合夺城!”
蔡瑁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他知道如今的长沙,凭借蔡家,乃至蔡家蒯家联合也绝对守不住,中原一战,孙坚打出了多大的名望,哪是他们世家可以阻止的?
更何况孙坚又差人送来了这坛子酒,那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如果是朋友,这酒中的利润还可以商谈,要不是朋友,那就只能刀兵相见了。
现在,蔡家还能脱离开长沙么?
他脱离不开了!
盛夏贩冰,蔡家大赚特赚,和蒯家、马家实力暴涨,已经凌驾于纵横水路的江夏黄家之上,加上水泥,蔡家如今在襄阳稳稳压制所有世家一头,这些可都是孙坚给的。你要是贪恋权势,占了襄阳倒是容易,可占据襄阳那一刻开始,孙家必定斩断两家之间的一切联系,使双方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个损失,蔡瑁承担不起。蔡家就没有争霸的底子,却在孙坚扶持之下已经有了再次兴盛的苗头。
“好你个孙坚,看似用盛夏之冰让利赚取粮食,实际上则是将我们这些家族都绑在了长沙的战船上,如今,已经彻底脱离不开了啊!”
回想当初,蔡瑁这一刻才想明白孙坚的厉害之处,可惜,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