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说的诚挚,桑叶却没有傻到全信。她冲抱月笑了笑,目光落在微笑而立的赵安身上:“多年不见,赵大人的风采更胜从前,若不是与抱月站在一处,我都认不出来了。”
这句话听着自然随意,仿佛就是多年不见的老熟人之间的寒暄。当然,如果忽略掉“赵大人”这个明显带有疏离感的称呼的话。
“夫人过奖了”赵安似乎没有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平和的面色没有半丝变化,依然如数年前一般少言,又不会让人觉得孤冷。
桑叶看不出什么,心里一时没底。赵安这个人,原身跟他没什么来往,她自己就更陌生了。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抱月却没有察觉到,歉意的说道:“桑姐姐,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是这副沉默寡言的德行,你别见怪。”
桑叶敛住心神,笑着摇了摇头:“又不是刚认识,我哪能不知道赵大人的性子,抱月勿要多想才是。”
抱月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到称呼上的不妥,笑道:“桑姐姐说的是,咱们彼此不是外人,你这一口一个赵大人就见外了,就跟以前一样,喊他的名字就成了。”
桑叶摇了摇头:“这里不是王府,你们也有官职诰命在身,称呼你一声妹妹已是我厚颜了,哪能直呼赵大人的名讳。”
赵安到底是官身,喊名字自然不妥,往深了追究就是大不敬。眼下还没有摸清赵安的底细,她不会大意到给赵安递现成的把柄。
抱月眼珠一转,大笑道:“桑姐姐都认我做妹妹了,夫君自然就是妹夫了,称一声赵妹夫总使得吧”说着,她还冲着赵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两句。
“月儿无兄弟姐妹,亦无娘家亲戚,如今认夫人作姐姐,安不胜感激。”赵安朝着桑叶拱了拱手,罕见的说了一长串话:“如此,安便厚颜称夫人一声姨姐。”
赵安同抱月相识于王府,待抱月及笄后就亲自向曾经的二皇子求娶。对这个妻子,他爱慕又敬重,哪怕有所不妥,也不忍心为一个称呼就拂了她的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呼不妥就显得没眼色了,桑叶只得应下来:“那我便称你一声妹夫了。”
“太好了,跑一趟就多了个姐姐,是我赚到了”桑叶这一松口,最高兴地莫过于抱月了,有她插科打诨,气氛顿时变得松快起来。
大门口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桑叶身为主人邀请夫妻俩入内。夫妻俩带来的仆从丫鬟,则抬着一口沉甸甸的大箱子紧随其后,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送给郑家的礼物。
院子里,多花正侧身坐在竹床上轻轻地给元宵打扇子,汤圆儿和虎头顽劣,蹲在树干下拿着一根尖细的竹棍捅蚂蚁窝,看到蚂蚁慌慌张张的跑来跑去,爆发出一阵阵稚嫩的嬉闹声。
要不是多花摆出长姐的架势,时不时地轻叱一声,提醒两个小家伙小声
些,元宵怕是早被闹醒了。
见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两个体面人被伯母迎了进来,多花就知道这是客人了,连忙放下大蒲扇把撅着小屁股挖掏蚂蚁洞的弟弟妹妹拉起来,在他们沾满泥土的膝盖上拍了拍,免得让客人看到遭嫌弃。
抱月一进二院子,就看到了大树底下站着的三个娃。她跟赵安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因此一看到小孩儿就眼热,尤其是三个孩子白白净净,模样也秀气可爱,就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抱起了最小的那个对桑叶道:“瞧着俊俏的模样,肯定是你家大丫头了。”
之前在灵云寺,抱月就知道桑叶有个一岁的女儿,按年龄推算就只能是汤圆儿了。且汤圆儿除了一双凤眼随了郑凛这个父亲,其它地方同桑叶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抱月一眼就看了出来,才会如此笃定。
“可不就是这小魔星”见她在抱月怀里小幅度的扭来扭去,心知她不乐意跟陌生人接触,桑叶便摸着她头顶上的小揪揪说道:“这是娘的好姐妹,也是你的姨姨,跟你二姨小姨她们一样。”
汤圆儿眼睛一亮,瞬间停止了扭动。紧接着,她伸出藕段似的胖胳膊,紧紧地抱住抱月的脖子,小脸儿贴上去甜腻腻的喊:“姨姨好~”
这副狗腿样儿,看的桑叶直捂脸,恨不得立马把人揪下来。
别以为这丫头待人热情,纯粹是她对“姨姨”这个称呼形成了条件反射。谁让她的二姨小姨每次过来,都会故意逗她喊人,每喊一声就拿出好吃的好玩的给她,这就让她形成了一个错误的认知:那就是只要喊姨,就会得到无数好吃的好玩的。
抱月却不知道这一点,见汤圆儿跟自己亲热,受宠若惊,语无伦次:“啊啊啊,桑姐姐,这丫头太可人了,你咋生出来的啊”
桑叶满头黑线,就连赵安也变了表情,无语又无奈,只是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心疼和愧疚。
“嘤~呜呜~”抱月没有注意到竹床上还躺着一个小家伙,就没有压着声量一下子把元宵吵醒了。小家伙没睡好,挥舞着小拳头,蹬着小短腿开始假哭:这是在提醒家里人,快来哄本宝宝,不然假哭变真哭。
总之,不愧是嫡亲的两姐弟,一个赛一个的有心眼。眼下还小大人能看的出来,等再大些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教导。
桑叶早就摸清了这小子的套路,然而大热天的她一点也不想听到撕心裂肺的嚎哭,也只得走过去把不省心的儿子抱起来哄,顺便嘱咐多花去工地里把丈夫喊回来招呼客人。
抱月抱着汤圆儿不撒手,又很眼热只穿了一个肚兜,瞧着愈发胖乎乎白嫩嫩的元宵,羡慕的说道:“还是桑姐姐有福气,儿女双全”
桑叶清楚抱月的遗憾,安慰道:“你还年轻,儿女双全是迟早的事情。”
抱月狠眨了几下眼,勉强笑道:“那就承桑姐姐吉言了,我得多抱抱这两个孩子,沾沾喜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