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认为当日的刺客是我大哥的人？”慕容明槿本来还算温和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她本来还冲着他这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对他的不满少了几分，现在他一句话就让她后悔救他了。

楚锦之看到她冷脸的那一刻就后悔了，自己不该提起这件事的，斟酌了许久后还是开口道：“人证物证俱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娘娘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迷惑了。”

慕容明槿都气笑了，他的意思是她的大哥和外公是别有用心的人吗。

可是别有用心的那个人分明是姬玄夜。

“左相不愧是陛下的肱股之臣，说出的话还真是极其符合陛下的心意，想必若是陛下在次会很高兴听到左相这样说。”

接着突然话锋一转，“现在我真是后悔救你了，治好了你，你恐怕又要忠心耿耿的跟随着你的陛下对付我大哥和外公了，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眼神还不带一丝感情的打量着楚锦之，好似真的在打量从哪里下手取走他的性命才合适。

楚锦之眼中的光暗了下来，但还是扯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臣这一条性命都是娘娘救的，娘娘若是想要尽管拿去，不过陛下还在外面，娘娘若是对我下手只怕会惹怒陛下。”

慕容明槿眼睛眯了起来，手不由自主的去摸腰间的匕首，“你拿他来威胁我？”

“臣不敢，只是不想为娘娘带来麻烦，臣将死之人，不用劳烦娘娘亲自动手也无几日可活。”

手在碰到匕首的那一瞬间收回，确实他此刻躺在床上再配上他这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没有丝毫威胁力，让她感到威胁的是姬玄夜，屡次栽在他手中已经让她有了过激反应。

“放心我会治好你的，不过我希望左相不要在陛下面前说什么不利于我大哥和外公的话，我不强求左相为他们求情，只要袖手旁观即可，作为回报，我一定治好左相。”

她本来也没想杀楚锦之，他可是她和姬玄夜博弈的重要筹码，刚才不过是试探试探他，顺带警告他一下而已。

“如何？这笔买卖，左相一点也不吃亏。”

“娘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这点回报我还是能做到的。”

“好。”

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虽然只有一瞬间，却璨如星辰，照亮了这满室的阴翳。

“你好好休息，这几日最好不要下床，你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最好也不要想太多，我会给你开个方子调养一下，最近一段时间我会经常来丞相府。”

谈完了公事，慕容明槿又变回了那个严谨温和的大夫。

慕容明槿交代完就不再开口，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陛下身上的伤是娘娘失手造成的？”楚锦之突然开口问道。

慕容明槿思考了一下，认真的说道，“也算是失手，只不过是技不如人只伤到了皮肉而已。”

楚槿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失笑道:“至今为止伤了陛下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的人恐怕也只有娘娘了。”

“你想说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陛下和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还请娘娘不忘记当日陛下在宗庙前为了娘娘自罚五十鞭的心意。”

慕容明槿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沉默了半天，直到手中的茶冷了才淡淡的开口:“当日的心意不代表今日的心意。”

说完就放下茶杯，起身收起了楚锦之身上的银针，正好药也煎好，她让下人把药端给楚锦之，就离开了。

姬玄夜就站在门外等着她，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此时幕落黄昏，昏黄的余晖把他整个人淹没，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收敛那一身杀伐的戾气，在这夕阳的余晖中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和落寞包围着他。

突然她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就仿佛是被人攥在手里一样难受。

她努力忽略这种情绪，面不改色的从他身边经过。

他跟了上去，两人并肩前行，落日的金橘色从来不会给人温暖的感觉，它总是让孤独的人更孤独，让落寞的人更落寞。

金橘色的落日照在那两个并肩前行的人身上，两个同样强大且孤独的人身上，他们保持着疏离的距离，任由孤独和落寞侵蚀，他们也不肯靠近彼此半步。

一个是不敢靠近，一个是不愿靠近。

孤独只会让他们更强大，但是一但尝试过陪伴的滋味，又有谁能轻易放手呢？

“我今日的心意与当日的心意一样，并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今日比当日的感情更强烈。”两人快要走到马车时，姬玄夜突然出声道。

慕容明槿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慕容明槿，眼里的炽热情意不加掩饰。

她说:“你放了我外公和大哥，我就相信你。”

他眼神动摇了一下，迟疑了一秒。

说道:“我不会伤害他们，我会放了他们的，但不是现在。”

慕容明槿笑了，那笑容多少带了点凄惶。

姬玄夜永远不知道，在他迟疑的那一秒中，他错过了什么。

她在那一刻决定，只要姬玄夜答应放了她外公和大哥，她就会留下来，留在这里试着接受那片炽热的情意。

她忐忑的等着姬玄夜的决定，幸而他不是一个喜欢犹豫不决的人，只用了一秒就为他们两人做出了决定。

但同样她也不知道在那一秒，他也妥协了，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不打算为难顾思衡和顾明昭了，刺客的事他不会追究了。

晋国马上就要发生内乱了，无论他们与此事是否有关，他都不会追究，待他平定了这场内乱，他就会放了他们。

他们两个人都处于孤独中太久了，曾经那些血腥和黑暗都是他们自己一个人撑过来的，他们都经历过生死背叛，用血肉换来的经验告诉他们永远不能把心完完全全的交给另一个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可是他们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所以小心翼翼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