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夕也不由得缓缓抬起了头，一脸的期盼。

她和夜幽尧一样，从来都不信命，从未有此刻这般，她期盼着自己能够得命运垂怜。希望小猪鸟能尽快将讯息送到吴尊的手中。

……

此时的吴尊和唐雪，几乎踏遍了天和大陆的大江南北，依旧没有任何关于苏槿夕和晋逸辰的消息。晋逸辰带着苏槿夕就如同从天和大陆上消失了一般。

他真的怕。

怕真如夜幽尧所猜想，晋逸辰带着苏槿夕离开了天和大陆。宇宙三千界，若真是那样，他应该到哪里去寻她？

再一次，二人来到了前淮疆地界。

好恨，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吴尊恨得追悔莫及。

若当日他再机敏一些，若当日他多留几个心眼，盯紧了晋逸辰，若当年……他对自己再狠一点，练功再认真一些，那日的结果或许也会不一样吧？

但是，一切都只能是如果。

想着，吴尊便狠狠攥紧了拳头，双手的指甲月余没有空闲修剪，已经长的很长，被他此番一攥，深深扎进了肉里，血液顺着指缝缓缓流了出来，滴落在他血红妖艳的长袍之上。

这本是谁也不会瞧见的一幕，但还是入了唐雪的眼。

唐雪眉头狠狠一皱，一脸的心疼。

但她不敢劝。

这些日子以来，吴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性格变得孤傲我行我素，听不得任何人的劝说，谁若敢在他耳边唠叨，定会被他给扔出去。

唐雪已经被他扔了好几回，摔伤的胳膊到现在还没有好。

但是瞧着这样的宝玉哥哥，她真的好心疼好心疼。

想想，宝玉哥哥身心所受的痛楚，她便不觉得自己所受的一切算得了什么。

于是，唐雪微微咬了咬牙齿，鼓足了勇气，快走了几步和吴尊并肩而行。

即便被宝玉哥哥再扔出去一次，她也不怕。

轻轻地，她握住了吴尊紧握着拳头的手。吴尊的身形微微一愣，侧眸瞧了一眼唐雪，想躲开他的手，但却被唐雪握得更紧。

“宝玉哥哥……”唐雪仰头，眸光清澈明亮地望着吴尊的双眼，“我们……我们回百花谷好不好？”

“滚开！”说着，猛然甩开了唐雪的手

唐雪的眼泪倏然掉了下来，但她咬咬牙，快走两步又握住了吴尊的手。

吴尊的眉头倏然皱起，一脸的不耐烦，正要挥手将唐雪扔出去，唐雪却一把紧紧抱住了吴尊。紧紧地，用她毕生从来都没有用过的力量。

“唐宝玉，你不要这样……唐宝玉，我是唐雪，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唐雪。我知道你爱苏槿夕，你见不得她受到半点伤害和委屈。但是我也爱你，就像你爱着她一样，看着你这样，我真的好心疼好心疼。唐宝玉，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吴尊的动作忽然顿住。只是眸光依旧空洞无神地望着潮来潮去的人群。

唐雪松了抱在吴尊腰间的手，转而踮起脚尖捧住了吴尊有些沧桑憔悴的面颊。

“唐宝玉，你看着我，你看看我好不好？唐宝玉，我是唐雪啊，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

只月余的时间，那个曾经桀骜不驯，妖冶邪魅，面容胜过无数芳华的吴尊早已不在，眼下之人一身衣衫破旧，发丝凌乱，蓬头垢面，胡渣满脸。犹如一尊行尸走肉一般，双眼血红，眼眸空洞无神。

若不是唐雪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定然认不出他是谁来。

但这一切，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唐雪爱眼前的这个男人，爱他甚至胜过自己的性命。

她见过他很多种模样。

药王谷一株草药活死人肉白骨，受尽天下人崇拜、尊敬和忌惮的模样。

唐门与父亲唐傲天争执执拗的模样。

一条长鞭在手，红衣飒飒，月下风姿邪魅，扫尽不平事的模样。

更见过在长接之上，欺压老弱妇孺，抢小孩糖果吃的模样。

见过他爱一个人，随之天涯海角，抛弃一切的模样。

今日更见了他为了苏槿夕，神魂不再，如同行尸走肉的模样。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爱她的模样。

“唐宝玉……”唐雪捧着吴尊苍老潇索的容颜，“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会痛。如果有一天，我和苏槿夕一样，不见了，你会不会也这般寻我？唐宝玉，你会不会？”

唐宝玉的眸光动了动，嘴巴微张，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你不会！”唐雪一把狠狠推开吴尊，“你不会这般寻我，因为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说着，唐雪一脸心痛地闭着双眼，扬起了头，但眼泪依旧犹如清泉一般往下流。

她的声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在长街之上，极为清晰。

“唐宝玉，你走吧！去寻苏槿夕也好，回你的药王谷也好，去哪儿我都不会管你，以后……我再也不会跟着你，不会烦你。”

吴尊依旧神情愣怔，表情凉薄。唐雪哭喊着一连串的话说完，他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竟真的转身离去。

“哇……”

终于，唐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底长期压抑着的情绪，蹲在大街上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

这些年来，跟在宝玉哥哥的身边，北至昆仑之巅，南至淮疆，西至塞北，东至东海，几乎天和大陆的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但有一个地方，离她咫尺之隔，却始终不能到达，那便是他的心里。

她累了，真的好累。

尤其瞧着唐宝玉这般为了苏槿夕失魂落魄，神魂不再，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之时。

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里，她一直在为他，跟在他的身边，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他，但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她唯一恨的，便是自己的懦弱，懦弱地没有勇气离开他。

这一次，她是真的累了，是真的想放手了。

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吴尊行走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终于，他停了下来，眉头微微动了动，正要回头，耳边却传来小猪鸟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的眼底骤然如同平静的死潭被落入惊石，激起千层浪，过一抹明亮的光芒，高高举起了手臂。

小猪鸟由远及近飞来，煽动着翅膀缓缓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他连忙打开小猪鸟的机关，一块染满鲜血的绢布从里边掉了出来。吴尊的神情愣怔了一下，手微微停顿，飞速打开了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