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对于蒙挚的目光很适应。
这么些年来,凡是故人相见,都少了这样的目光。
字面意义上的改头换面,这本就应是只存在于小说话本里的东西。
蒙挚越看眉头越紧,神情越是沉重。
他是琅琊榜第二,大梁第一高手,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威武汉子,虽然他承认自己脑子确实不太好使,但是在自己专业领域方面,他对自己很自信。
眼前的梅长苏,一看就知道内息全无,身体虚弱不堪,像是一个四面漏风的房子,靠修修补补才能维持着。
这样的情况,他只在福王萧景天身上看到过。
十二年了,是多重的伤,竟然这么长的时间都无法痊愈?
蒙挚心直口快,有疑惑就问:“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受的伤到底有多重?琅琊阁的医术天下闻名,江左盟和药王谷来往甚密,天下这两个医道圣地竟然都无法让你的伤痊愈吗?”
“蒙大哥,我的身体再养养就好了,有心了。”梅长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展开太多,转开话题:“这么多年都只是书信往来,今日才终于相见。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蒙挚不聪明,但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梅长苏在敷衍他,他举起茶杯说道:“你别想在这里岔开话题。”
梅长苏不接话,只是用喝酒的架势把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
蒙挚无奈,只能有样学样,仰头把滚烫的茶水给倒进了嘴里。
脸色顿时变了!
烫!好烫!
梅长苏眼底笑意闪过,故作关心道:“蒙大哥,你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红?难道你身体也....”
蒙挚默默运功,别误会,内力没有让茶水变冷的功效,他只是在控制着让自己不出洋相。
艰难地把茶水咽下,他声音有些变形,强笑道:“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只是这屋里太热了,出汗。”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还锤了几下胸膛,发出彭彭彭的响声。
门外正在玩玩具的飞流抬头望向屋内,这屋内,两个人是在干嘛呢?
屋内,梅长苏成功地转移开了蒙挚的注意力,给蒙挚续了茶水,方才悠悠道:“蒙大哥,今晚约你相见,一是故人相聚,二是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蒙挚看着眼前的冒着热气的茶水眼皮跳了两下。
“此番我进京,是为了干什么,蒙大哥你应该能够猜到一二。我希望这件事里,蒙大哥可以置身事外。蒙家世代忠良,决不能因为我的事,而污了蒙家的名声。”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蒙挚怒了,这是不把他当自己人了吗?
蒙挚开始输出,什么忠义在于心,不在于名,说着说着又开始回忆赤焰军任职时期的往事旧人,说自己绝不相信林家和那些老朋友会有叛逆之心....
巴拉巴拉一大堆,核心思想就是你要是敢让他置身事外,做场边观众,他就要发脾气了!
教练!我想打球!
梅长苏看着眼前虽然老了不少,但是脾性一如往日的蒙挚,心里既是安慰,又是愧疚。
此番入京,他对于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十分把握。
变数太多,他所谋又大,但是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
为了林府和祈王府内数百条人命,赤焰军那七万含冤而死的忠魂和他们那些被人戳着嵴梁骨骂的家人。
所以蒙挚从头到尾,都在他的棋盘里面。
禁军大统领这个位置,对他的计划来说,太重要了。
这种以退为进,请君入瓮的阴诡手法,以前的他断然不会用在朋友身上,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他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少年,他只是一个躲在背后玩弄权谋诡计,搅动风云的复仇恶鬼。
太久了,他等不了,皇位上的那个人也等不了。
梁文帝年纪太大了,他要赶在这个曾经抱过他陪他放过纸鸢的长辈走之前,送上一份大礼。
“蒙大哥,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就和我说说京城现在的情况吧。江左盟势力在江湖,朝堂上这些年的变化太大,虽然这些年来书信里你和我讲了不少,但是书信篇幅毕竟有限,很多东西不能展开细说。”梅长苏终于被“说服”了,让了一步。
不过他这也不全是套话,书信往来为了降低风险,不能太密,而蒙挚...
说话很话痨...
每次书信十几页,看似很长,但是实际水分很多,干货寥寥无几。
蒙挚脸上露出喜意,胡子翘了起来:“那这个我可就太熟悉了。”
接下来的几刻钟成了蒙挚的讲座科普时间,梅长苏在旁边不时给他添点水,偶尔提出几个问题,然后把信息默默地抄写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事后背熟了再烧掉就是。
在蒙挚的描述里,大梁王朝如今的局势很鲜明,朝堂上的势力五五开,六部尚书里誉王和太子的人各占据了三个,梁文帝有点迷幻了,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但是却装作视若无睹,每次朝会上都像是看戏群众,坐在vip席位上观赏着太子和誉王的人互相给对方上眼药,挖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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