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出现在街道出口处的……人类，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缺胳膊少腿，没人手中都拿着砍刀或是斧头，这些武器上都粘着血肉和已经发黑的血迹，即使他们离街道中心的众人还有些距离，但微风还是从他们身上带来了腐臭味。

显然，这几个人也没有想到会在街上遇上众人，他们脸上的凶狠之色还没有散去，等他们看清了街道上站着的众位修士，脸上皆是一愣，接着是欣喜，然后是惧怕。

直到他们看到众修士手中都拿上武器的时候，脸上的惧怕变成了惊恐，他们就像是被唤醒了某种不好的回忆一样，眼睛睁得很大，他们紧紧地盯着修士手中的武器，就像是要眼眶中的眼球给挤出来一般。

那几人僵硬的身子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开始激烈的抖动了起来，走在最后的几人脚下多出了一滩黄色的不明液体。只听“哐当”一声，不知是谁把手中的斧头弄落在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走在最后的几人身子已经软倒在地，有几人像是惊弓之鸟般丢了武器就开始向身后跑去，只有一开始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年轻人向疯了一般，举起手中的武器就朝着众修士的方向冲了过来。

当然了，这群人被一众修士轻松制服。

半个时辰后，城中一处小院落里。

这是一个只有两进的小院落，一众修士都此时都站在客厅内，把客厅都挤得满满当当。

此时那几个人类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有了修士的帮助，他们的面色已经好了很多，那几个缺眼少耳、断手断脚的人此时也变得完好无缺，现在正齐齐地跪在客厅的中央，即使被众修士说了不必如此，但他们并没有听进去。

熊奇是暴脾气的，他能忍到现在就已经是极限，他站到了那几个凡人面前，尽量平静地问道：“说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几个跪着的人抬头看到一双巨大的熊掌，身子皆是抖了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熊奇见此，脸上就是一怒，他的嘴刚要张来，却被宋寻白给拦了下来：“熊奇，住嘴。”

熊奇脸色一黑，但在宋寻白冰冷的视线下，还是退至了众人身后，之后宋寻白便没有再开口，他这个态度，显然是让众修士来问。

众修士互相对望了一会儿，最终都把视线聚集在了念书身上。念书见此，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神色自若地来到了跪着的这些凡人前面轻轻蹲下。

“都抬起头来吧，这样怪累的。”念书的声音沉稳轻柔，很是能安抚人心，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跪在最前面的那位年轻人，轻声问道：“我们是修仙界那边来的修士，我叫念书，你今天表现得很勇敢，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轻轻抬起头来看了念书一眼，想来他平时就是个会察言观色凡人，见念书脸色没有算计，才真的缓缓直起了身子，众人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这是位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看样子才不到15岁，和这群已经修炼了许久的修士相比，他的年纪实在太小。

“我叫李长生。”那年轻人回答，声音很青涩。

“好的长生，你能和我们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念书再问。

“我可以说，但在这之前，您们能否答应我，不伤害我们的性命？”李长生说得吞吞吐吐，他是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念书的脸色一边尝试着谈条件，很显然，只要他察觉到念书有一点不愉的念头，就立马闭嘴。

“我念书向天道起誓，绝对不会无故伤害李长生及其身边之人的性命。”念书说得毫不迟疑，她的声音声音很真诚且有力量：“我自然也不会允许这里的修士随意伤害你等性命，这样说，李长生你可满意？”

大部分修士其实是避免过多与凡人产生交集的，但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居多，有时候有些修士为了一些消息假意对普通人发善心，等达到目的后便过河拆桥，再怎么样，凡人是无法与修士抗衡的。

李长生从小混迹于妖界，身为一个普通人类，他在妖界算是最底层的那一类人，能活到现在，只能靠他那灵活的脑子和谨慎的性格。

他在看到城门附近街道出现的那群修士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惧怕，在这群修士给他们丹药治伤、为他们找来干净的衣服之时，他就知道这群修士另有所图，这是他可以逃出城的一个机会，他得抓住。

如果这群修士和以前他所接触到的那些修士没有什么不同的话，他有办法把城内所有沉睡着的妖族弄醒，反正他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了，那么就拉着这群修士陪葬，反正他不亏。

只是他没有想到，念书会对着天道发誓，这彻底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李长生愣了一会儿，紧缩的心脏缓缓舒展开，他低下头不敢再瞧念书，接着缓缓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各位仙人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所知并不多。但我可以把自己的经历说与各位听，至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各位仙人见识多，应该可以推测出一二。”

“这大概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出去做工，那天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街上突然多出了很多化成妖身行走的妖族，但因为没有涉及到我，我也没有把这些异常放在心上。”

“后来，街上化成原身出来活动的妖族变得越来越多，就连身边的那些半妖朋友的行为举止也开始变得怪异，他们开始吃生肉，开始说起了我听不懂的妖语。”

在妖界，普通的半妖和普通的人类的地位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两年前的一个夜晚，一切都变了。火光冲天，爆炸声四起，惊叫声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我的屋顶也不知道被什么妖给抓走了，我躲在床底一夜，在附近变得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又到厨房里拿了些干粮躲到了附近的水井下。”

“我在水井底下藏了半个多月，直到没有了食物，直到井下的井水变得通红不能再食用，我才敢从水井下爬出来。”

说到这里，李长生似乎因为自己的胆小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似乎不想在座的众人听见，他的语速又很快，很显然想快点掠过这里。

终于，他仿佛说到了重点，他挺了挺自己的脊背，快速抬头瞧了一眼念书的神色，见她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眼中并没有对他的鄙视，这才飞快的低下了脑袋。

李长生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脑海中回忆起后来的事情，嘴角又开始垂了下来。

“从井下爬出来后，世界又陷入了一个安静的极端，我住居住的附近都是和我差不多的普通人，而我触目所及的并不是尸体，而是成堆的白骨与腐臭的血肉。”

那时候，李长生怀疑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我想，妖族都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都变成了一个只会厮杀的机器。妖族天生就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不然，这城内的妖应该不会剩下这么多。”

“哦对了，从一年前开始，这些妖兽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所影响开始，都开始陷入了沉睡之中，不过他们会在闻到血腥味和很强的吵闹声的时候就会醒来。”

“我们这几人曾尝试着跑出城外，但到了城门那里就被一股力量给抵挡了，出不去，为了活着，我们尽量不让城内有明显的血腥气和较大的动静。”

“可遇到雷雨天气的时候，天上雷声实在太大，那个时候妖族会醒过来，我们那段时间都会躲在挖好的地窖下，才有机会活到现在。”

“各位仙人，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些了。”李长生说着再次向着念书的方向长长地弯下腰去，在他讲述自己经历的期间，他身后的那些人始终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没敢动一下。

李长生只是以自己的视角讲述了自己的见闻，可众人还是从他的讲述之中提取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再结合天机阁发生的事，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

——

“好了，你们快都起来吧。”

念书看出李长生是这群人的领头人，于是先伸手把他给扶了起来，见李长生起来了，他身后的那些人才敢动僵硬的手脚站了起来。

“咦？这不对啊，老红皮怎么没有受到影响！”熊奇看着身边半人半蛇的巳红七，大声道：“他虽然不能变成人身，但他还有理智啊！”

“嘶嘶嘶因为嘶嘶嘶，我嘶，离嘶，王宫嘶嘶，远，嘶嘶，时间嘶嘶长嘶嘶。”巳红七道。

“因为我离王宫远，时间长。”有修士把巳红七话中的“嘶嘶”给去掉，重新结合了一下：“是这样吗？”

巳红七激动地看着那名修士并且疯狂点头。

“好吧，你的脑子一定也受到了影响。”熊奇拍了拍巳红七的脑袋：“说句话都说不清楚。”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修士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主要围绕着众修士是否就这样带着这个消息离开妖界、还是继续向妖界内部前进而展开。经过激烈讨论，没有哪个宗门的修士愿意现在退出。

经过巡视，众人发现城内的传送阵还没有完全损坏，众修士开始分工合作，一部分去修补法阵，另外一部分在城内搜寻还活着的人类，经过搜寻，又找到了上百位幸存者。

念书带队，护送幸存者离开了城内，开始宋寻白的小飞船把众人带到了妖界透明结界的边缘，这里的几乎没有妖族，只有一些普通的动物，能吃的野菜也有很多，她挑了了有丰富水资源的地方把众人放下。

念书最后一趟护送的幸存者中有李长生，他一路上都低着头沉默着，直到念书找来。

“李长生，到了，这里没有危险，我们还要继续向妖界内部前进，你快点下去吧。”

“妖界内部肯定会很危险，你，你们要注意安全。”李长生快速说完并快速向走梯靠近，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他鼓足了勇气回头直视念书道：“念书仙人，我该怎么样才能修仙呢？”

这个世界交通不便，信息更是很难流通，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修士，也不知该怎么入修仙道。

“李长生，你认识字吗？”念书看见了李长生眼中的执着，明白他不是心血来潮，于是问道。

“我认识的，李老头曾经教过我。”李长生眼中发着亮光。

“那你拿好这个。”念书从储物戒里拿出了基本书递给了李长生：“这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修仙之道的基本常识，如果有缘的话，便能入道。”

念书在扶起李长生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李长生是有灵根的，至于是什么样的灵根，资质怎么样她就不太清楚了。

“谢，谢谢你，念书仙人。”李长生的声音哽咽，他双手接过书本，眼睛已经泛红，自李老头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碰到书本了。

看着李长生把书本藏好下了飞船，念书朝着他点了点头：“再见，李长生。”

看着变成一个黑点的飞船，李长生这才喃喃出声：“再见，念书仙人。”

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李长生除了解决温饱问题外，其余的时间都放在书本之上，等他看到修仙界中有宗门派别之分的时候，他才惊觉，他还不知道念书是何种修士在何宗门。

当然，在他接过念书手中的书本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属于李长生和念书的故事，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