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芸雅被扔进来时，整个人是脸着地的。

司空海瑞爬到她跟前，半信半疑地伸手掰开她的身子，一看，顿时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连连后退了几步。

那副血肉模糊的面容，还是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吗？

司空海瑞骇得大口喘气一声，难以置信地瘫坐在地上，良久才敢再次抬头去看地上的血人。

那半边身体已经残破不堪，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露出的肌肤也是血肉模糊的。尤其那张脸，血淋淋的，右边眼珠勉强挂在眼眶里，看上去异常恐怖。

她左边那颗还算完好的眼珠子突然转动了一下，直直看向了司空海瑞。

是那种看死人般的目光。

司空海瑞的心脏“咯噔”一下，他微微吸了口凉气，勉强压下心中那股惧意。

半响，他动了动嘴唇，发出的却是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雅儿，是、是何人将你弄成了这副模样？”

“何人……呵，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何人……咳咳咳……”司空云雅扯动着血淋淋的嘴角，刚发出句嗤笑声，就有大量的鲜血从嘴里溢出来，止也止不住。

血液多得堵住了喉咙，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司空海瑞看着，手动了动，却始终没有伸出来。

甚至帮她拍拍背，顺一下气都不愿意。

而司空云雅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般，她大口喘气着，被灵力碾碎了骨头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死牢中的酸臭冷气蹿入鼻腔，就像一把冰冷而尖锐的利刃顺着喉咙划下，痛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但堵在她喉咙的血块也随着这几声咳嗽吐出来了。

她也能慢慢发出声音来：“当年，你就不应该养那个贱/种！若是换了我，定要将那人早早掐死在襁褓之中——”

“闭嘴！”司空海瑞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他神色紧张地看了眼牢房外，低声呵斥道：“都落到这般地步了，你怎么还敢肆无忌惮地说这些话，若是被哪些人听见，我们岂不是又要……”

“听见了又能怎么样？”司空云雅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怎么，你还指望她求那狗皇帝放我们出去？”

“为何不能？”司空海瑞果真有这想法，且信誓旦旦地道：“你给我安分老实待着，等着哪天芸苏气消了，没准就能求老皇帝放我们出去了。”

司空云雅几乎要被他这天真的话音气笑了，“司空芸苏、司空芸苏，又是她！以前你偏爱司空柯谨，我能理解，但一个连你女儿都不是的人，你现在为何又像只狗一样凑上去舔？”

说话间，她用那颗仅剩的眼珠子狠狠瞪着司空海瑞。

“你！”司空海瑞气得大骂，“我这是为了司空家族着想！为了柯谨的未来着想啊！就算她不是我司空家族之人，但她以她的能力，只要辅助柯谨坐上家主之位……”

“哟，你还在做梦呢？”司空云雅再次打断他的话，讽刺道，“你都不知道你最疼爱的柯谨做出了什么事呢。我告诉你，他马上就要成为三皇妃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还指望他回去做家主？”

“你什么意思？”

“他可是爬了三殿下的床，雌伏于人家三殿下身下呢！”

“住嘴！！！”司空海瑞忍不住打她一巴掌，恶狠狠地道：“混账东西，不要乱说！”

司空云雅被打得脸偏成了一边去，嘴角流出了更多的血液，那勉强挂在右眼眶的眼珠子被这一巴掌彻底打了出来，“啪嗒”一下，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司空海瑞吓得“啊”了一声，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司空云雅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慢慢将脸扭过来，眼神恨毒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不信你就去问问，整个皇宫谁不不知道这件事？”

“不！不可能的！柯谨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司空海瑞疯狂地摇着头，仍然不信。

司空云雅却猖狂地笑了起来：“信不信也由不得你了！马上这件事就要传遍整个萧月城，不，是整个玄灵大陆了！哈哈哈哈！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龌/龊下/贱到什么地步！竟然下/贱到去爬另一个男人的床！”

司空云雅还不留情地讽刺嘲笑着，她知道司空海瑞最在意什么，名声和司空柯谨，那她就将他最在意的东西通通踩在泥淖里，肆意践踏！

“你——你给我住嘴！！”司空海瑞见她像疯子一般说着这些刺耳灼人的话语，气得肺都要炸了，只想让这张恶毒的嘴闭上。

他也不怕司空云雅那副骇人的模样了，也不嫌弃她满脸的血污，直接伸出双手去掐她的脖子，一边恶狠狠地咒骂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唔唔……唔唔！”喉咙里的空气骤然被遏制住，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司空云雅疯狂地摇晃着脑袋，想要摆脱司空海瑞的手，但她浑身已是破败不堪，早已没了动弹的能力。

她死死盯着司空海瑞，眼里的恨意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们的吵闹声终于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侍卫。

不过须臾，两个侍卫便急匆匆赶来，厉声呵斥阻止了司空海瑞的行为。

得救得司空云雅仿佛涸辙之鱼遇到水，大口喘息起来，呼吸着空气。

刚才，只差一点，她就要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掐死了。

而此时司空海瑞见了两位侍卫，就像是看见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来到牢房门前，拉住了外面的侍卫询问此事。

两名侍卫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旁边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司空云雅，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曾经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怎么会养出了这么不要脸的一双儿女？”

“不仅你家儿子爬了三殿下的床，你的女儿也扒光了自己，闯入了三殿下的卧房。”另一名侍卫补充道。

“什么！！！”司空海瑞一听，气得直接转身就朝司空云雅一巴掌甩过去，“你竟然如此不要脸！”

云雅嘴角流着血迹，气息奄奄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却中气十足：“我不要脸？你儿子就要脸了？他一个男人，为了荣华富贵，去爬另一个男人的床？！”

司空海瑞见她又要拿这件事说事，还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连忙出声呵斥她住嘴。

“我就要说！你儿子比我还不要脸！他恶心！他不是男人！不配做司空家主！”司空云雅冷笑着，“你觉得这件事传遍整个潇月城后，他还有脸做司空家主吗？”

“你你！”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司空云雅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一块好肉了，这几巴掌下去，司空海瑞的手掌上都沾上了她的血肉块。

旁边侍卫不忍目视，更不想不想惹事。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而后果断退出了牢房，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这两人迟早是要死的，等殿下处理好国师的事之后，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而在侍卫离开的瞬间，那原本奄奄一息，半虚着眼睛要死不活的司空云雅突然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一下，又把司空海瑞吓了一跳。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惊恐便戛然而止了。

因为在他的心脏处，深深地刺入了一把匕首。

司空云雅艰难地握着那把匕首，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将匕首倏地抽了出来。

鲜血喷溅在她脸上，滑到她的嘴角处。司空云雅却像是品尝甘甜泉水一般，伸出舌头舔了下。

而司空海瑞的身体，直直地往后面倒了去，彻底没了气息。

整个死牢里，瞬间静了下来。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司空云雅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那只勉强能动的手，下一秒，她突然放声肆意狂笑了起来。

一招毙命。

司空海瑞死了。

她弑父了！

……

笑过之后，司空云雅便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刀塞进了司空海瑞手里。而后从腰间掏出了一张符箓。

这是她贴身藏在身上的最后的保命东西。

一张随机传送符，不需要灵气催动，只要她还留有一丝余力，她就能捏碎这张符逃离这里。

之前面对着敖亓那样强大的对手，她无法使用这张符箓，因为就算她传送的速度再快，化神期修为的敖亓也能追上来。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管她了。

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笃定她会死！

但恰是这样的自以为是，给了她一丝逃命的生机。

想罢，司空云雅便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里的符箓。

昏暗的牢房门，亮起了一道光芒。

待光芒散去，地上也已经没有了司空云雅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侍卫赶来察看时，也只在牢房里看见了司空海瑞的尸体。

两人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凶器，立即意识到不妙，连忙开了牢房上前查看。

摸了摸司空海瑞的鼻息，已经没了，连尸体都是冷冰冰的，不知死了多久。

而司空云雅却是不见了踪迹。

两人无法，只能急匆匆跑去禀报。

——

而在他们匆匆赶去之前，相苏早已经离开了。

不过，在她离开前，她还是去寻了司空柯谨。

因为之前答应过他，只要保他一命，他会说出她娘亲给她留的东西在哪儿。

她还为此特意去找了皇甫冶容。

那时候，皇甫冶容正在那间密室里。

她站在密室门口，没进去，只远远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血池已经没了，换上了干净清澈的泉水，周围铺上了洁白的大理石。

像个普普通通的温泉一样。

而敖亓正闭目浸泡在里面，水面刚好没过他的胸口。

他似在沉睡一般，面容沉静而安详。

皇甫冶容便坐在池边静静看着他。察觉到相苏来了，也没舍得移开视线。

相苏也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便站在外面说了自己的请求。

皇甫冶容应了。

却始终没移开视线看她一眼。

相苏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去，却似乎听见里面的皇甫冶容发出了呢喃一般的轻叹：

“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

相苏一怔，不由得回头朝密室中的两人看了去。

也就是这一眼，她忽然发现，那池中的泉水似乎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即使这股味道很淡，但相苏也认出来了，这是安神草的异香。

此安神草非人世间的安神草。

因为，它除了有安神滋润修养魂魄之效，还能让人一直沉睡不醒。

这一瞬间，相苏突然间明白了皇甫冶容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她垂下眼帘，没说话，静静退了出去。

敖亓杀了他身边的亲近之人，而他也亲手捅了敖亓两次，不，应该是三次……不管怎么说，二人也算是扯平了。

至少，在相苏看来，算是扯平了。

后面两人将要如何面对对方，就要看他们二人心中能否释怀了。

——

最后，相苏寻着路线，去找司空柯谨。

她用神识探查过整个皇宫，令她出乎意料的是，司空柯谨居然住进了皇甫祁墨的寝宫中。

虽然有些让人意外，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找到司空柯谨的时候，皇甫祁墨正好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倒省去了一些麻烦和尴尬。

“救、救我！”

一见面，司空柯谨就迫不及待地朝她冲上来。

不过，刚走一半，他就被脚上的锁链扯住了，无法上前半步。

看见锁链的瞬间，相苏愣了下，目光便顺着锁链一路往上。只见锁链的另一头是牢牢固定在床脚上的。

看到这儿，相苏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尖。

她原以为，在皇甫祁墨的卧房里发现司空柯谨，只是偶然。

看来不是。

对着司空柯谨仔细一打量，也能发现他脖颈间新出现的青/紫痕迹。而他身上，也只披了件宽大的外袍，里面便没有再穿什么了。

相苏认得出来，那件外袍，是皇甫祁墨的。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皇甫祁墨这个家伙，居然好这口……

相苏上上下下打量着司空柯谨的模样，见他面色倒是红润，似乎也没遭过什么大罪，比起司空云雅的下场，那可是好得多了。

她随即走上前，在司空柯谨刚好触碰不到地方停住脚，缓缓道：“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