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望无尽的海,天色有些晚,海岸线是深蓝和浅蓝的交接。
身后是霓虹闪烁的灯,低矮的板房,人生鼎沸和烟火气交相融合。
不知去路,不晓归路。
“我们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池予槿操纵者方向盘,“总归会在燃料用尽时返航。”
“陆知白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爱哭?”
“我哥说过。”
陆知白坐在船舱内,他抱着池予槿的外套,池予槿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被海风吹的呼呼做响。
池予槿拽掉扎在脑袋上的头绳,把油门关掉,站起身迎着风张开双手,头发很长很长,在莹莹碎碎闪着光的海面的映衬下,像是亘古不变的呼唤。
“你小时候一定是个爱哭鬼。”
风送来了池予槿的话,丝丝缕缕的海风像是刻刀一般刻在池予槿坚硬的外壳。
“挺好的。”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叫池予槿的人,至少某个爱哭鬼还有哥哥的照顾。”
陆知白猛的站起身,他把衣服丢在船舱里走进池予槿拽着她的肩膀,硬生生的把她拽回头,两人面对着面陆知白瞪大眼睛质问道。
“什么叫少了一个叫池予槿的人?”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程似耀说什么?”池予槿换了个问题。
陆知白紧紧皱着眉头:“他说了什么?”
“你爷爷还在吗?”
“这关我爷爷什么事儿?我爷爷……”陆知白摇了摇头,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为什么要找我爷爷?”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陆知白啊。”
池予槿笑了笑,可陆知白能从池予槿眼底看到即将溢出来的纵容的笑意,他不明白池予槿为什么要笑,也不知道,那些藏在眼睛里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的笑容,是真的笑吗?
陆知白突然觉得有些冷。
“你刚才为什么哭?”
“为什么你一直在问我问题?池予槿你能不能一个一个的问我?”
“别害怕,毕竟我爱你。”
陆知白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那么害怕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
他看着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甚至在月光和海洋的共同作用或者是今晚的气氛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的反正带着一层柔光的格外温柔的池予槿有些发冷。
毕竟,我爱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鲨掉你。
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选择原谅你。
所以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改变我自己。
“你……真的爱我吗?”
池予槿点了点头,像是带着一场假面的堪称完美的微笑点了点头。
“我很确定。”池予槿舔了下舌尖,“所以,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哭?”
陆知白摇了摇头,他觉得有些冷甚至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他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他就像一条被捞上来丢在甲板上的鱼。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觉得一切都是假的,你也是假的。”
陆知白说着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池予槿,你知道吗?以前你跟别人说话,不管是程似耀还是盛凌又或是whisky和陆七安,我会觉得很酸,很想要强烈的占有你,很想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可是现在我只会觉得很羡慕。”
“我想要迫切的了解你,想要知道那些隐藏在你身后的秘密,想要把所有的危险排除,想要和你隐居在世外桃源,什么都不用想,无忧无虑的做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我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这些危机感不仅仅是在那天被你看到我和小秋的逢场作戏,也不仅仅是我们大吵了一架,我想办法寻求你的原谅,被你原谅了之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对待。”
“我不知道这些危机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出现在了我的心里,逼着我患得患失,逼着我疯掉。”
池予槿看着手舞足蹈疯狂的表达着那些乱七八糟情绪的陆知白,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疯疯癫癫的狰狞。
“那是因为……”池予槿曲着一条腿靠着方向盘,“你有事情隐瞒了我。”
“如果是那天……”
陆知白还没说完就被池予槿用冷淡的语气打断:“不是那件事情,是一件从一开始就在隐瞒我的事情。”
“所以你每次在跟我对话的时候都没有底气。”池予槿坐在方向盘上,仰着头,看着天空中圆圆的月亮。
月亮这么圆,也是时候坦白。
如果不坦白的话,明天热搜也会爆的。
陆知白早晚会看到,不如就现在吧。
她的计划里,还有和他一起度过仅剩的日子呢。
“我们两个人在虚空上面搭建,没有牢固的地基,又没有共同的信念,这样的空中阁楼怎么不会塌呢?”
陆知白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他抿了下唇:“你都知道了?”
“嗯。”
“什么时候?”
“从我们第一次相见。”
陆知白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一座山轰然倒塌。
池予槿的声音就像是晚风,很清很温柔的掠过脸颊。
“刚才,程似耀说漏嘴了,这会儿你和陆七安的关系已经挂在了热搜上,我们三个人复杂的关系一定会成为网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陆知白伸手握了,握拳在胸前晃两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一直都知道?”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陆知白恨铁不成钢的想翻转时空。“你知不知道我瞒的很辛苦?”
“喂,别这么不讲道理。”池予槿垂着头无奈的笑了笑,“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陆知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他突然也笑了笑着笑着就坐了下去,他胳膊肘子支在腿上托着脑袋。
“你说的对。”
陆知白咬了咬唇:“我发现我就是矫情,好了,坦白了,好像所有压在我心上的事儿全都没了。”
“池予槿,你真了解我!”
“行吧,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抓紧这次机会吧。”
“你冷吗?”
“我……我就……”陆知白搓了搓胳膊,好像池予槿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有些冷。
“把衣服先穿上吧。”
陆知白刚才被他丢在地上的池予槿的外套,冲着池予槿亮了亮:“你这……你穿的比我还少,你不冷啊。”
“我不冷,这会儿我体热。”池予槿叹了口气,半开玩笑的说到,“你要拿个温度计,我现在得有三十八九快四十度。”
陆知白顶了下腮,他笑了笑,尴尬的把衣服套在身上,然后靠在船舱里长伸着腿一副摆烂的样子:“我女朋友也是独一份的,凉的时候冰敷暖的时候小四十度。”
“没办法,我余生都这样,除非…”
“有什么办法?”
“没有。”池予槿果断闭嘴,“你爷爷还活着吗?”
“估计早就不在了吧?”
陆知白也知道若是池予槿真的有办法也不会等到今天,他想了想。
“我应该从哪儿给你说起呢,我们家……”陆知白皱着眉头,“简单说说吧。”
“我哥是陆总前妻的孩子,小陆夫人属于小三,但陆总深情人设并没有崩塌,小陆夫人顶多算是用了手段借子上位的……”陆知白纠结了一下不太肯定的说,“混蛋玩意儿?”
“哈?”
池予槿知道陆知白父母缘浅,但没想到直接叫母亲混蛋玩意这么浅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初的事,反正陆夫人还没死的时候,小陆夫人就带着我登堂入室,陆夫人死在我面前,所以陆总很厌恶我,小陆夫人的目标就是为了陆总,我被厌恶之后,她还想亲手帮我解决掉,我哥救了我,把我带大。”
“至于我爷爷,据说当年陆夫人没了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后来去乡下养病,再后来了无音讯。”
“也就是说,陆老先生失踪了?”
“不知道,反正陆家没办过丧事,我也没见过陆家的任何一个人有过祭奠老爷子的行为,但没消息啊,外界都以为老爷子没了,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陆知白摊了摊手,反正他作为一个走到哪里都被厌恶害死了当家主母的不祥的人,不被在乎自然也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池予槿翻来覆去的琢摸着这些话,包括她查到的资料,她把陆家查了个底儿朝天,就是没有查到陆老爷子的任何消息,仿佛十几年前凭空消失了。
陆老爷子该不会……
陆知白见池予槿陷入沉思赶紧挥挥手把她的魂叫回来。
“既然都回答了一个问题,那我有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问。”
“你为什么会和我大哥订婚?你比我们都小唉!”
“当年……”
陆夫人身体不好,陆总带着陆七安池家求药,求的是池家可以续命的秘药,而池家祖训,池家秘药太过逆天非亲非故非情者不可用。
陆总非常痴情,那时候小陆夫人还没上门儿,他甚至提出以命换命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陆老爷子眼看着陆总要随着陆夫人去便把池家祖训一事告诉他。
陆总便推出了儿子,也就是陆七安,和当时仅仅怀胎三月的池夫人结下了两姓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