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声声,锣鼓喧天。
庆贺之一,瘟神离去,培富一家子赔了庄子里的银子之后,又要跟以往的拍档清算旧账,到头来,辛辛苦苦算计了这么久的银子赔个干干净净,心有不甘又怕当真的被告去衙门坐牢,只好带着一家人灰溜溜而去。庆贺之二,这段时间隐藏在桃庄人心头上的阴云消失了,既然是培富给算计的,那么什么说法什么谣言都不攻自破,以后依旧过平静安详的日子。庆贺之三,大亏跟小萍搬进了培富这些年建好的屋子,虽然他们有些别扭,终于也被说服了,就当是帮着看守,那一片宅子,以后要是有什么人屋子有问题,也可以搬进去住着。淳大哥却是怎么也说不动了,一心留在自己的地方,只好另外组织人去帮着他修葺一次。
这鞭炮锣鼓声,便是在祝贺乔迁之喜。其实乔迁是真,找名目去去晦气也是真。
谷雨站在家门口,一大早就已经过去了,小萍有些心里不落意,她好生劝了一回,“以后安安心心住着,这屋子再不是培富的,而是赔给庄子里,要是没有人住着没有人气容易朽,你们住进来刚好合适的,等以后好过一些自己再建房子不也是一样,要不然现在没有人住,等以后要是有人住不上屋子的时候想找一个地方都找不到,你们就当是看守着,也为庄子尽一份力。”小萍这才不说什么。
此时谷雨听着这声响,不由得想起以前的打土豪分劳动成果场景,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大概.就是这样的?很快就为自己的想法失笑。
笑过之后,却有一丝丝的苦味泛上心头。
事情不是没有,桃林被砍的几处地方,像被撕裂了的伤口,刺目惊心,安锦轩那边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惊蛰信里说退回桃庄不是退,是进,直到现在谷雨都不太明白那意思。另外,这一次的事情告诉谷雨·庄子并非也是那么太平,他们几户人家是富了,但是大部分的庄户人家,还是穷困,看着淳大哥住的地方,要是他有一点办法,何至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还有大亏跟小萍·有力气却种不好田,想着过好日子而不得,那谣言虽然是培富传出来的,但是庄子里的人要是没有一点想法,何至于传得如此迅速。
她不想如此,但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以退为进,又能够让庄子里的人不再过这样的苦日子·至少,现在她想不出来。算算手头上的生意,桃酱、这个季节性太强·也需要不了太多的人,家具铺子,这更加是要有手艺才行,脱粒机什么的更是帮不上什么忙?她总觉得有一个点,一旦自己找到了,或许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此时却是一点头绪也无。
夏至手里抓着花糕,又有一串竹签串好的腌嫩姜,欢腾的跑到谷雨身边,“二姐!我去灶房里拿来的·这个好吃!”说话间竹签就递到谷雨嘴边。
谷雨张口咬了最上面的一块,辣、爽、脆,吃得舒服。见他一身的汗,没有一丝烦恼,从城里回庄上,他似乎从来就不会觉得不习惯·反而常常念叨,要准备这个给爹娘那个给二叔公,连邱婶子都没有漏下。现在他手里拿着的姜,嫩嫩的时候边切成片,加上剁椒一起腌制,夏天吃着最好不过,谷雨刚吃了那一块觉得有些辣,不知道夏至这孩子几岁的年纪如何吃的,不由担心,“你不要吃得这么杂,这辣的吃下去肚子疼,再说你这样吃法,也不要吃太多,不然回去太胖了变成球。
夏至哈哈乐着,一脸的不以为意,“变成球我就不用走了,滚得多快!”
谷雨一瞪眼,还没有想好怎样教训他,夏至边蹬蹬的跑进屋子,“你们两个,东西我拿回来了,快吃!”
天气说变则变,刚还是艳阳高照,云一来,天便阴暗,风起,刮得灰土一片,大雨倾盆之势倒下,水汽一片。热热闹闹的人们躲在屋子里,却没有减了那喜庆的气氛,一群群的在那闲话着。
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大雨之后凉爽了不少,泥土气,雨气一道冲入鼻腔,村道之上变得坑坑洼洼起来,还有细小的水流夹裹着泥浆往低处跑,那些小几岁的孩子是顾不得这些的,赤脚在玩水,对娘亲的叫喊无动于衷,年轻后生一时兴起,成群拿着渔网去河里捞鱼。
阳光淡淡来,天边,斜一彩虹。
夏至见这般热闹,自然坐不住了,带着小寒大寒也要找鱼篓子。
谷雨吓了一跳,“不能去河边!”一副不能商量的语气。
看着他们那不罢休的劲头,谷雨想到当初还钻进稻草堆里的几个人,心知今日是跑不了了,自己一个人也不能总是眼不错珠的盯着他们,只好想主意让他们打消念头,“不如,我们……我们去树林子采地木耳吧,正好的晚上一起吃。”
夏至马上说好,“对,我们去采地木耳,要是我们都去抓鱼,到时候只能吃鱼了,我们去采地木耳,再说抓鱼要大力气,我们抓也只能抓到小的,采地木耳我们肯定快很多。
这小子,还会扬长避短了?
小寒应和,“我知道哪里有,上回跟我娘去过。”
大寒有些不解,挠头问道,“我们采地木耳比他们快?”
夏至一点他的脑袋,“真笨,我们弯腰多方便,他们弯腰去采当然慢了。像二伯父,手掌这么大,地木耳也不好拿,我们······”
四人哈哈大笑起来,谷雨立刻分配起来,“你们去那边院子拿竹篮子,一人一个,看谁采得多。”
三个小的立马飞了去,谷雨带着他们,跟在做饭的江氏说了一声,“江伯母,我带他们去林子那边摘地木耳,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阳光虽在,却已经没有什么威力,照在水珠上散发光芒,泥巴路软绵绵,赤着脚踩在上面,三个小一人挎一竹篮子,换了一身短布衫,有摸有样,路人问去做啥,竟然支支吾吾,原是:“不告诉他们,等他们吃了再说是我们采的。”
小子主意还挺多。
地木耳,长在树林子一边的草丛之中,翠绿的半透明,看着就很喜人,在手里肥厚肥厚,有些像片状的果冻,谷雨没有带篮子,弯腰拾起一些,往夏至篮子里放,他赶紧用手捂住,“不要放我这,等会我赢也不作数的。”小寒大寒也是这般,谷雨看着手上的地木耳竟然被嫌弃了,不由好笑,仲腰起来看他们几个,像小老鼠一般钻。
谷雨赤脚站在草地上,冒过雨水的草地,软绵绵的,又有些痒,周围几个小子在采集地木耳,远一点的河道之上,有人撑着小船在捕鱼,身边是桃林,偶尔可见几个晚熟的桃子,平静怡然,谷雨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而这个时候的云州城,就没有如此平静了。
安家铺子上面临着危机,那些好一点的师傅,齐齐辞工而去。
安锦华又是许诺加工钱又是许诺如城北染坊一般允假,也没有任何作用,焦头烂额。
等着看结果的安锦轩以逸待劳,照旧的在染坊跟铺子当中转悠,又经常去八方楼喝茶吃饭,看着轻松又自在。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有些急促,安锦林出现在视线之中,“大哥,怪事。”
安锦轩本来就是等安锦林的消息,看看到底谢洪有没有露头,听安锦林这么一说,不动声色问道:“谢洪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锦林坐在,拿起桌上的杯子,见里头的茶水,又放下,眼一口唾沫,“不知道是不是谢洪,反正这边走了那么些人,他没有法子,今天却是从平洲那边来了一群师傅,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特意的呛了他几句,那些人竟然是从平洲来的,难不成是谢洪借给他的,这是什么情况?”
安锦轩拧眉,他实在是不清楚谢洪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当真的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看起来又不像,要是那样,就不会有当年的事情出现,单单从惊蛰那边得到的消息就不仅是这样,那按理来说,谢洪此时自然是希望安家不好,接着自己坐收渔利。
要是现在不动,大概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时机未到,对手沉得住气。
安锦轩拉住安锦林,“你不要担心,这个时候要是他出手,顶多是他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牵扯到我们进去,那么他在平洲,我们在云州,安大出了事情,最大获益的自然是你,他对付完了一个还有下一个,还不如就帮安大一把,先拉拢再杀一个回马枪。当年······不也是如此吗?”
安锦林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只是却不甘心,“真是老奸巨猾!不过我也不想这么等了,不是要我们相争吗?不知道还会掉进什么陷阱里,正巧的那些辞工的师傅没有地方去,我们收进来,他那边自然不服气,这样的局面一起,看看如何?”
安锦轩点头,“只不过不要拖太久,他那边有整个安家的家业在,我们确实拖不起,什么都是自己一点点的赚起来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