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住的地方倒是解决了,吃的问题接踵而来。
第二天,这吃的问题就这么残酷摆在眼前,一个锈迹斑斑的旧锅,一大袋子的粗米,又怎么能够让谷雨一家子果腹呢。
即便二叔公他盛情邀请,李得泉再也不抹不开脸面麻烦他。
一大早上,李得泉便带着惊蛰去临江镇置办油盐酱醋顺带着买一些用具跟年货,出门的时候他甚是不放心谷雨他们娘仨,“他娘,要是实在饿了,就先用那米熬熬粥垫垫肚子,我们一买好东西就赶回来。”
谷雨眼珠子转了两下,笑呵呵的,“爹,您放心吧,你们不着急回来,我们饿不着。”
李得泉跟惊蛰也不多留,匆匆的走了。
谷雨看着爹跟哥哥在寒风之中的背影,慢慢跟那萧瑟的景致融为一体。小满打了水,正在那洗洗涮涮,一边忙着还一边吩咐谷雨:“谷雨,不要乱跑,免得又受凉了。”
谷雨吐吐舌头,一门心思的在那想着要吃些什么东西。她将那个锅拎过来,就着水在那拼命的刷,可以这村子里的人本来就节俭得很,要不是实在用不了,也不会买新的,看来这个锅是李家那边不能用了的,到底还刷不刷,谷雨看着冻得通红刺痛的双手,有些犹豫。
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去二叔公的灶房掏了一把灰,然后用稻草捆成一个小小的刷子,用力的蹭,锅倒是真的洗干净了一点,锈迹却不能完全的去除,又发现了一个破洞,谷雨这下有些想放弃了,这锅漏了,可还怎么熬粥呢?不熬粥,又吃什么呢?
无油无盐无锅,谷雨正在忧愁,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一口破锅有什么好刷的,我灶房里有锅,你可以用你那袋米来煮饭,不就可以吃东西了?反正也不是白给你,到时候把柴火还回去就是了。”
这人真是,好人也不做到底,借个锅灶还要讨柴火,谷雨的倔性子又上来了,“谁说破锅就用不了的。”
谷雨将锅放在爹搭好在廊檐下的简单炉灶,斜斜的将锅放好,加进去一点水,避开那个破洞,开始烧火,可怜谷雨在前世没有烧过柴火,这辈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烧,将柴火都扔进灶里,填得严严实实的,火倒是没有起来,熏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这才傻了眼。
“非要逞能,不会烧火就别烧。”还是那个安锦轩,此刻靠在墙上,一脸讽刺的笑谷雨。
谷雨此时心里本来就郁闷,见他如此,只好回敬一句:“还不是我被那边的人赶出来,要不然我哪里用得着做这个,这赶出来也好,用不着受那窝囊气,哪知道你这年纪也学会了指鸡骂狗的本事!”
安锦轩听到谷雨这么一句,突然有些怔住了,眼睛看着那虚无的远方,然后轻轻一笑,蹲下去,将柴抽出来几根,“火要空心,人要虚心,这么大了连这个都不懂!”
谷雨倒是想硬气来着,可是看着那腾腾而起的火苗,舔舔嘴唇笑了,“你倒是挺内行的。”
安锦轩似乎没有听见谷雨的话,望着那火苗子愣神。
小小年纪就开始装酷了,谷雨表示很是无奈,去自己跟小满住的房中,将自己带出来的鸡蛋看看,一个一个的挑,一共二十三个,她想着看看有没有磕破了的先煮,一人两个,要煮六个,至少可以撑到爹他们回来的时候,晚上就有饭吃了,吃多了不舍得,还要给娘补身子呢。
她捧着六个鸡蛋正要出来,又回过身去,这二叔公收留了自己一家人,还要那个安锦轩倒是没有那么讨厌,一人一个,这么一想,又拿了两个。
一个个放到锅里。这生锈也不要紧,反正到时候要剥皮,那袋子米留着日后吃。
热气腾腾的气冒出来,谷雨想着跟安锦轩说几句话,却见他在游离之中,干脆不理他,鸡蛋也不知道是不是煮熟了,谷雨心急,夹起来一个却太烫了,左右手换着跌来倒去的,放到棉袄上这才止住,剥开皮,轻轻一咬,已经熟了,她又拿起一个,等稍微凉了,递给安锦轩,“给你吃,鸡蛋很好吃的。”
安锦轩木木的接过,转身就走。
“喂,拿一个给二叔公啊,真是不懂礼貌,拿着就走。”谷雨表示很是不理解,却也懒得理他,叫道:“姐姐,娘,来吃谷雨煮的鸡蛋了——”
王氏也在收拾房间,此时听见小女儿的叫声,用手撑着后腰,慢慢走出来,“你这丫头,哪里来的鸡蛋。”
小满拿着个小凳子,扶着王氏坐下:“娘,那是谷雨这鬼精灵从柴火堆里掏的。”
王氏吃了一惊:“谷雨,那你是拿你奶奶的,赶快送回去。”
谷雨不乐意了,撅着个小嘴巴,“娘啊,奶奶他们明明什么都有,不让我们在家里住,你肚子里有宝宝,还什么吃的都没有,大伯母偷鸡蛋,还偷偷的杀鸡用药罐子炖汤,我只不过拿了这鸡蛋,要不然奶奶也不能知道有鸡蛋吃,再说还要给娘补身子呢。”
王氏看谷雨撅着个小嘴巴,脸上也被弄得有些脏,不由得有些心疼,用帕子给她擦擦,“谷雨,都怪娘没有本事,答应娘,日后咱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谷雨赶紧保证:“放心吧娘,日后咱们自己挣,反正这也是一家人的,就是拿几个鸡蛋嘛,不会有下次了。”心里却道,娘这是拿我当小孩子教训啊。
等吃过鸡蛋,收拾了好房间,即便是木框框的窗户,也擦的亮堂堂的,屋子看着就宽敞了不少。
下半晌,李得泉身上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了,惊蛰也差不了多少,肩膀上搭着东西,两只手也没有空着,臂弯上还挎着个大篮子。
小满跟谷雨赶紧过去接过来,一边有些心疼,“挂这么多东西怎么走的回来啊。”
李得泉笑笑,“刚好遇上了你陈大伯的牛车,这些东西先放下,待会再去你陈大伯家里搬两个坛子,还有一口大锅,日后烧水用,坛子这可以用来放东西腌酸菜什么的。”在桃庄这一带,大家都习惯把瓦罐叫坛子。
谷雨原来在房间中,见他们回来了,也急急的冲过去,一把抓住李得泉:“爹,你们可回来了,我中午煮了鸡蛋给娘跟姐姐吃了,就等你们回来吃晚饭。”
李得泉一把将谷雨抱起来,捏捏她的鼻子:“我小闺女最能干了,只是哪里来的鸡蛋呢?”
谷雨挣扎着溜下去,想着刚才王氏的教训,赶紧转移了话题,“爹,买了这么多东西啊,哥,爹有没有给你吃东西,叫你搬这么多东西。”
惊蛰噗嗤一笑,“谷雨,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惊蛰的手心里,是一朵颜色鲜艳却有些略微粗糙的绢花,递给谷雨。
谷雨心里美美的,却有些口是心非,“哥,用这个可以换米呢,为什么要买这个。”
李得泉笑笑:“这个不是买的,是你哥哥说人家摆摊的写的字不俊,给人家写了个牌子,人家给的。”
这么一说,谷雨倒是心安理得的拿过来,又问:“那摆摊的要写什么牌子,大家又不认字!”
李得泉只好继续,“谷雨倒是聪明,这个啊是求人家写的,只是那摆摊写字的人写的不俊,被你哥看见了,差点砸了人家的饭碗。”
话说完,李得泉带着惊蛰出门搬坛子,小满带着谷雨收拾地上的东西,那些盐巴菜篮子还有一小条肉,一包点心,一大框子的白萝卜,两串辣椒,还有一大张的红纸跟笔墨……零零碎碎的一一给它们找到安置的地方,堂屋不太好放,多半都放到了谷雨跟小满住的房间之中。
等李得泉跟惊蛰抱着坛子回来,李得泉的背后还背着一口大锅,看着像只巨大的乌龟在缓慢爬行,谷雨噗嗤一乐,看看这又看看那个,心里甚是满足,有这些东西,日子过下去该是没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