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沛昭奉召进了趟宫。
赵奕挨了顿打之后一直闷闷不乐,郑皇后陪他说话他也老是心不在焉的,后来郑皇后见他那样偷偷地抹泪,不知道怎么安慰孩子,赵禹和赵行又指望不上,索性叫人去传了韩沛昭进宫,到赵奕宫里去陪一陪。
韩沛昭去的时候赵奕看样子是正在睡觉,但看他那样也知他睡得不踏实,眼睫一颤一颤的,眼皮也滚着动。
殿内当差的小宫女领了他进去就退了出去,韩沛昭往床尾的圆墩坐过去,左手食指指尖点在右手手背上,轻咳一声,床上的赵奕没反应,便重咳了一嗓子,还没动静。
他面色微沉,啧了声:“殿下想法子传我进宫,又做这姿态,难不成竟是我惹着你了?”
赵奕才猛然睁开眼。
那双黑亮的眼眸清澈的很,哪里有半点刚睡醒时的惺忪。
他斜着眼风看韩沛昭:“为什么跟裴家退了婚?”
他还敢提这个!
韩沛昭登时黑下脸:“我还想问一问殿下,怎么讨好姜莞还要出卖朋友?”
赵奕锐利的目光锁住他,眉头皱起来:“你在说什么疯话?”
韩沛昭迟疑一瞬,后来嗤了声,把行宫的事说与他知道,说完了,又接话,语气中满是讥讽嘲弄:“我年少时候那些事情,阿宁一向替我遮掩的极好,阿耶一心求仙问道,多少年不过问家宅事,便连他都不晓得,除了你,再无旁人会去说给姜莞听。”
他双手环在胸前,后背椅在架子床的床柱上:“不是你说的,还能有谁?她成了精吗,连我家内宅后院的事都知道?”
赵奕于锦被下攥紧了拳:“你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怀疑此事是我做的。让你与裴清沅退掉婚事,对我有一丁点的好处吗?”
他咬牙,要不是身上有伤动不了,实在想上去给韩沛昭两拳。
旋即又想到什么,神色一凛:“所以我被父皇禁足了快一个月,是因为你没去求情是吧?”
韩沛昭到这会儿真正见着了赵奕,才品出些不对味儿来,他也皱眉,听了这话甚至还有些心虚。
赵奕一看他那德行还有什么不明白,冷笑道:“你可真有本事!”
但有太多的事情超出他的预料,脱离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这令他甚为不爽。
韩沛昭与裴家已经退了婚,且是他态度强硬要退掉,那以后便不能再去招惹裴清沅,否则便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河东裴氏也不会容他如此放肆。
且……
姜莞又是何时学得如此刁钻?
“她让你那样说,一年半载的时间里,你也没法同别家女郎议亲了。”
赵奕声音里结了冰。
韩沛昭却还是想不明白:“可不是你,她怎么知道这些的?”
赵奕没由来想到了赵行。
他胸口一疼,猛地咳起来,越发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平缓了好半天才压制下来。
韩沛昭便要让人传御医,被赵奕斥住:“我做了这许多腔调才让母后把你传进宫说上几句话,传什么御医?安生坐着吧你!”
他大口喘着气,良久才又问韩沛昭:“姜莞近来同赵行,走得很近?”
韩沛昭抿唇说是:“我瞧着,前头几年的心思,怕是都白费了。”
不可能!
姜莞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了,她是有些小聪明,其实最开始他就发现了,姜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骗。
当年姜元曜私下里找过他,看似温和,实则带着警告,让他以后少跟姜莞胡说八道,他们兄弟之间发生过什么,沛国公府没兴趣知道,姜莞更用不着知晓。
那时赵奕就明白,他装可怜说的那番话,尽管听起来天衣无缝,而他也的确是在回京之后便惊惧致病长达近三个月时间,而姜莞也没立时相信。
她转头就去问了她大兄。
只是后来他也不晓得姜元曜到底说了什么,姜莞反而又信了他的,疏远赵行。
一切又开始按照他预想好的那条路开始往下走。
于是他想,姜家教女,不过如此。
一朵小白花,涉世未深,拿什么跟他玩?
玉华楼之事,固然是他极冒险的一步,但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步。
结果却出了天大的意外!
姜莞落水差点丢了性命是他没想到的,她病愈之后与从前判若两人更是他没料到的。
她甚至回到了赵行身边。
赵奕双目猩红,眼底全是恨意:“不可能白费,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哪怕是韩沛昭,也被他那样的神情给吓到:“你还想做什么吗?我倒觉得眼下什么都别做比较好。姜莞有时候一根筋,认准的事情不大容易回头,她觉得你辜负了她,你现在再去招惹,恐怕火上浇油,更让她生气恼怒。而且……”
韩沛昭犹犹豫豫,眼神晦涩的看赵奕脸上那些伤:“姜元瞻不回来还好些,你只要应付了郡王妃和顾大人也就算了,他回了京,去了南城兵马司任职,不会再回幽州去了。
那从小是个混不吝的,少时是盛京的混世魔王,连你二兄他都敢打。
如今才回来,就把你打了……额……我是觉得,你再去招惹姜莞,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赵奕眼中明灭几变,阴恻恻笑起来:“那可由不得他。”
韩沛昭心头一沉:“你最好别再胡来。”
如今连他都差点儿折在姜莞手上了。
赵奕瞪他:“瞻前顾后,就什么也干不成!姜莞辖制拿捏你,这口气你倒愿意吞下去忍了?”
韩沛昭眉心一凛。
赵奕就笑了:“既不是我说的,总有人告诉她,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又跟赵行好起来,你就是个榆木脑袋,也该想想这里面的猫腻!”
二殿下……?
韩沛昭皱着眉头正要细想,赵奕却并没给他此刻多思的机会,又咳嗽起来:“你去替我回母后,说我想见姜莞,你劝了我半天,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我连你的话也听不进去。
你没办法,我就是死活要见姜莞,你只好替我去回禀,其他的你暂时不用管了,等我养好了伤,自然出宫去找你。
这些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