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出发的汉兵,正拼命地抽打着战马,希望能够尽快地把马速提起来。
“快啊。”,随着双方距离不断缩短,兀哥的双眼眨也不敢眨一下,拳头更是握得紧紧的。
这时,却听到南边传来一阵阵痛苦的马嘶声。
和马儿打了几十年交道,兀哥一听就知道,这是战马濒死的哀鸣。
兀里布出事了!
他急忙转过头去,就看见两百步开外的官道上,十几匹马和十几个骑兵摔倒在地,阻住了大队的去路;而在他们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大群宋兵来,正拿着弓弩向兀里布的后队射去,每一排箭矢飞过,便有十几个纵横无敌的勇士,失去了他们金贵的性命。
而兀里布毫无反击的办法,只好带着他的部队折向西去,冲进旷野,迎头冲向宋军的军阵。
而就在他们转变方向的短短半刻钟之内,又折损了数十号人马。
这些都是女真的儿郎啊!
南人奸诈,定是在地上挖了陷马坑!
兀哥的牙都快要咬碎了,最后也只能狠狠心,调回头来不去理会。
虽然兀里布失败了,但他只是偏师而已,真正决定胜负的,还要看正面的交手如何。
当他再次回过头来,看到正面战场的战况之时,兀哥终于不再咬牙切齿了。
他张大了嘴巴。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大过。
汉兵骑队的速度竟然慢下来了!
“冲啊。”,兀哥劈手夺过传令兵的号角,亲自吹响了进攻的军令。
呜~呜呜~呜
激昂的号角声响彻襄江两岸,可是汉兵不禁没有冲锋,速度反而好像更慢了一点。
“冲啊。”,兀哥怒不可遏,快往前冲,用你们的血肉撞开宋军的铁矛,撞乱他们的军阵,这样,后面的渤海人就能杀进去,我们就能赢。
冲啊,这群废物!
可是,任凭兀哥如何声嘶力竭,他的声音也穿不到两军阵前;也许,即便传到了,也没人会在意。
因为,汉兵骑队竟然调头逃跑了。
人是有灵性的动物,马也是有灵性的动物,而趋吉避祸,对于有灵性的动物,是一种本~能。
面对如林的长枪,如潮的杀气,不知道是人怕了,还是马怕了,最大的可能是,人和马都怕了,所以,在距离宋军军阵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汉兵骑队崩溃了。
来的时候缓慢,逃的时候却是飞快,即使撞上了渤海人的骑队,撞得人仰马翻,也不能阻止他们逃命的脚步。
渤海兵被冲得一片混乱,而再后面的契丹兵见势不妙,竟然也调转了马头,往回奔去。
躲不开这群发疯了的汉兵,那就跑在他们前面,离他们越远越好。
败了!
兀哥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乱局,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留下了阴魂不散的四个字:阵列不战。
……
赢了!
齐林兴奋地看着溃逃的骑兵,心中满是得意之情。
幸好老子聪明,临时和秦飞雄换了个差使,不然哪里再能遇到这样好的机会,枪还没见血呢,走着路就把仗给打赢了。
那个笨蛋,现在估计正跟
其他一千骑兵一块儿,被敌人的八万大军围着呢。当时怎么就会答应跟我换呢,脑袋进水了么?他要是知道我这一仗打得这么安全,这么轻松,该会是啥个表情呢?
齐林嗤笑了一声,随着急行军的哨声,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好像金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么,他暗自想着,等会儿追上了定要多杀几个,好赚些功劳。
正畅快间,就听到耳边传来急促的叫声:“敌袭!”
……
兀里布刚刚把马头转向西方,便看到了汉兵溃败的场景。
耳边进攻的号角一声急似一声,可是连渤海契丹那群狗娘养的,也都跟着逃了。
我要做点什么!
他顾不得心疼部队刚刚遭受到的损伤,高高地扬起手中的狼牙棒,指向眼前黑压压的军阵。
“儿郎们,随俺冲阵!”
不求破敌,只求阻隔。
只要挡住宋军片刻,兀哥将军就能驱散溃兵,整顿本部,然后再决定是战还是走。
不然的话,今天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兀里布虽然贪财好色,但是该拼命的时候,他也绝不会退缩。
因为他知道,那些废物一般的异族们,讨好自己,送钱送女人,就是因为金人比他们勇猛,比他们敢拼命。
不拼命,和那些废物有什么区别。
而要是变成了废物,又有谁会多看你一眼,更别说送钱送女人。
“今日有死无生!”
……
张豆子跟随着竹哨的节奏,机械地迈动着脚步。
只是脑袋里有点晕乎乎的,那是过度紧张的后遗症;耳朵里还一直在咚咚的作响,那是心跳的声音。
以前在忠护军翟镇抚使麾下的时候,他只是个伙头兵,偶尔也会被调派去搬运辎重,战场也上过,刀枪摸过,但都是被摆在那里当样子而已,从没跟敌人交过手。
刚才对面的骑兵冲过来的时候,张豆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到嗓子眼了,全身发僵,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幸好有熟悉的竹哨声,帮助缓解了些许紧张情绪,更加幸运的是,那些骑兵冲到一半就调头逃跑了。
不然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抓得住长枪。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句尖锐的叫声:“敌袭!”
敌袭?
张豆子茫然抬头看去,就见到比刚才更多的金人骑兵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这些人头上扎着一簇簇的小辫子,被风吹得平直地向后飘着,煞是扎眼。
张豆子见过山中的恶狼,准备咬人的时候,后背的鬃毛也是这幅模样。
这是女真人,真正的女真人。
看那凶恶的长相,肯定杀过不少人;看那狼牙棒互黑发亮的,是不是浸了太多鲜血;看那战马张大了嘴巴,会不会扑上来咬我一口?
张豆子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浑身上下的血似乎都涌到了脸上,把脑袋烫得晕乎乎。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了军使熟悉的吼声:“举枪!”
肯定是女真人快要冲上来了!
军使的命令绷断了张豆子身上某处一根神秘的弦,他大叫了一声,扔下手中的长枪,跌跌撞撞地往后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