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丘一直走到河边才停下来,高举手中的长剑,原地踏步两次。于是从都头到队正到军使,依次传下命令:立定。
然后呢,难道要下河吗?
队伍之中发出嗡嗡的声音来,那是大伙儿在窃窃私语。军官们很快就反应过来,怒声呵斥着弹压了下去。
这时候,岳丘开口了,他把喇叭放在嘴边,简单地说道:“弟兄们,跟我上!”
全军的目光都盯向了岳丘,然后就看着他迈开了脚步。
溪水被踩得噼啪作响,不时有黑黄色的东西溅在岳丘的身上,而他浑不在意,就像走在清江县城的大道上一般,腰杆挺直,步履庄严。官兵们的目光也随着岳丘的脚步移动着,脸上透露出复杂的神色。
“俺们也下去么?”
赵大眼听到自己的队伍里传来一句不大不小的嘀咕声,立即斥道:“没看到统制都下去了么,你个夯货叽歪个球。”,然后朝军法队那边比划了一下:“不想挨揍就老实跟着。”,于是队伍就恢复了平静。
走到小溪中间之后,岳丘再次站定,向着队伍猛一挥手,于是鼓声便响了起来。胡万胜向列队在第一排的周大壮吼道:“拔山队,全体都有,向前齐步~走!”
周大壮回过神来,连忙含起竹哨:“一,一,一二一。”,带着他的小队举步迈向小溪。所有人的头都昂得高高的,半是因为要在统制面前显示出精神气来,半是因为实在不想看向水面。
等到脚下传来响声的时候,士兵们知道自己终于踏入了污浊的水中,就有几个人忍不住垂下眼神,然后动作就别扭起来。守在旁边的军法队见状,举着短棍冲了上来,对着他们的腿臀部位就是一顿好揍。
岳丘冷冷地看着这边的动静,等到军法队停下手后才高声喝道:“整队。”
拔山队的十名士兵连忙排成一排,挨打的几位在岳丘的注视之下,顾不得疼痛,更不去理会脏污,迅速地移动脚步向右看齐。
“向前齐步走!”
于是这只小队再次齐刷刷地迈开了步子。而与此同时,第二只小队也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踏入了溪水之中。
眼前的战友们一排排离开,很快就轮到王火这一队了。说来也怪,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穿行过小溪,王火倒是感到这臭味似乎也不那么刺鼻了。他跟着军使的哨声抬脚,跨步,抬脚,眼睛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只用余光观察自己在队列里的位置是否正确,就这样走进了污水坑。
没走几步,王火发现自己左边的田块儿突然停了下来,他虽然有些疑惑但却不敢停下,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三步就听到军使的竹哨发出尖利的长音,全队都停了下来,王火这才敢偷眼去看,只见田块儿双手撑在大腿上,吐得昏天黑地;见到这个情形,王火只觉得嗓子眼隐隐做痒,他不敢再看,连忙收回目光,却不料正看到离田块儿最近的人-自己-的腿上已经沾上了呕吐出的浊物,这下王火按捺不住,哇的一声也喷了出来。
直呕到胃里仅剩清水,王火才缓过神来,他心中暗叫不好,连忙狠掐虎口振
奋精神,袖子在嘴角胡乱抹了几下,抬头向四周看去。
好事是,军法队并没有过来;坏事是,包括统制在内,所有的人都直直地站在散发着恶臭的水里,静静地看着他和胡块儿两人。
“快。”,王火赶忙拉过胡块儿:“报告,请求归队。”
“整队。”
“向前齐步走!”
终于上到对岸之后,王火觉得只如死里逃生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竟然是那么得甜美……队友们和他一样,整只队伍都是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感觉比上午的拉练还累。
“俺不干了。”
喘匀了气的田块儿低声说道。
“啥?”
声音虽低,王火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大惊失色:“队正说了,逃兵要砍头的!”
“哪个讲俺要逃了?”,田块儿给了他一记白眼:“俺是想去当辅兵,俺受不了这罪。”
“你疯了?”,王火听他说不是想逃跑,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向他吼道:“辅兵少了好多钱,伙食也差,听说以后还要挖土伐树,哪比得上咱们战兵。”,他顿了顿,挺直了胸:“还是统制的亲兵呢,队正说了,咱们大有前途。”
“哼,有什么前途,没得天天被糟践。”,田块儿恨恨地擦了擦嘴角,然后揩在裤腿上:“挖土总比爬粪坑强。”
“你这话怎么说的呢?”,王火急眼了:“连统制都站在水里面塞,难道你比统制还金贵!”
“哼。”,田块儿低下头去,过了半晌又道:“反正俺不干了。”
王火不禁对他有些鄙夷,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重复了一遍:“难道你比统制还金贵赛。”
虽然不敢回头,但是王火知道统制现在肯定还站在那条臭河沟里面,估摸着要等所有人都过了河,统制才会上岸吧。真了不起,难怪他能当统制,自己只是个小兵。今个儿竟然还呕出来了,丢人塞。
岳丘确实仍然站在小溪正中,目视着自己的部队一排一排地从身前走过,心里涌出自得之情。这些勇敢的汉子,就是他的精兵强将,无敌之师。
鼻孔里面的薄荷香精有些冲鼻子,不过总归比闻大粪味道要强上一百倍。岳丘揉了揉人中,目不斜视地看向下一个齐步走来的小队,脸上满是威严。
等到部队全体完成了这项训练内容之后,辅兵入场掘开了上下游的堤坝,所有人都欢快地冲进水里,清洗身上的污浊。然后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列队前往大峡谷处,在那里已经建起了个简陋的军营,作为忠护右军的分基地,也是他们今晚过夜的地方。
李右确实是个搞工程的人才,不愧为鬼斧神工的先人,身上流淌的绝对是基建狂魔的血液。不过短短几天,他就在大峡谷的入口处竖起了一排栅栏,栅栏外面粗粗地搭起了十几间草屋,作为营盘;栅栏里面开出了一条小道,往峡谷之内伸进五六十步之后,这条小道便一分为二,分别向左右两边延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