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吭哧……”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荡漾。
白意心下一凛,倏然回魂,睁开了眼睛。
只见白花花的一团压在自己身上,疯狂地扭动!
白意猛地抬脚,一脚就把身上那男人给踹飞了!
“嘭”!
一声闷响。
“什么人?找死!”白意一声怒斥。
然而,她发出这声音……跟三天没吃饭似的软,音色也不是她自己的!
白意疑惑地抬眼。
入眼处,是一间装点的极艳俗的屋子,桌子上燃着有点呛鼻子的熏香。
镜子里,映出女孩子的鹅蛋脸,细眉大眼,朱唇一点,皮肤白嫩胜雪。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白意脑子忽然一疼,紧接着,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浮出脑海。
原身被她的亲爹拖拽进了勾栏院,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掉了,今晚是原身第一次接客。
那个唤作姜衍的男人,极其粗鲁,原身挣扎不过,被姜衍一巴掌拍在了桌角,撞晕了,姜衍把原身抱上床,对着晕过去的女主行禽兽之事,接着,她就代替了女主的魂魄!
白意咬着牙,抓过床尾的衣裳,裹住瘦弱的身体。
眼角余光忽然触到地上白花花的那团。
那团一动不动。
不会死了吧?
她刚才下脚挺重的。
白意走过去,俯身探了探那人鼻息,发觉还有气儿。
白意抬脚对着他腿根狠狠补了一脚,“狗东西!去死吧!”
白意补完脚,顺手把那人挂在衣架上的钱袋顺到了自己腰里,几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探身往外一看,楼不高,只有两丈左右,白意一抬腿,就跳了出去。
她忘了现在的身体不仅弱,还经受了一番摧残!
一落地,白意双腿一软,一个趔趄,后脑勺磕在了墙上,眼前一黑,又晕死过去了。
*
白意是疼醒过来的。
后背犹如火燎般疼。
一睁眼,她发现自己置身一间破屋里。
她身下铺着硌人的稻草,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一双细长的腿露在破碎的裤子之外,沾满泥巴,钱袋子也不在了……
“娘亲,你醒了?”一个弱弱的声音忽然传进耳中。
紧接着,另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娘亲,栓子把你的钱袋子摸走了。”
“娘亲,二哥去找栓子要钱去了。”
“娘亲,大哥去找吃的了,大哥说,这次一定给我们带吃的回来。”
白意看着两个黑不溜秋的小叫花子,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灵魂差点再次出窍。
白意定了定神,试着跟这两个小鬼交流:“那个,我不是你们的娘,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呜……娘亲,你不要我们了吗?”
“娘亲,我饿。我三天没吃饭了。”
“娘亲,二哥说,你一定会管我们的。”
“娘亲……呜呜……”
那个小男孩也就七八岁,小姑娘才三四岁的样子,两个都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衣不蔽体,头发虬结,甚至能看见头发上成串的白虮子,小男孩头上还生了疮,看着就让人难受。
白意愁肠百结地道:“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娘亲。”
“大哥和二哥说你系。”小女孩儿声音怯怯的,咬字还不清楚。
“大哥二哥?”白意想起来,刚才他们说过,大哥去要饭了,二哥去要钱了。
瘌痢头小男孩狠狠点头,“嗯,大哥二哥他们把你拖……啊,不,抬回来,然后合计了一下,觉得我们应该有个娘亲。”
白意哭笑不得。难怪她觉得后背疼呢。
“行,咱们先去找找你们大哥二哥吧。”现在也不能一走了之,毕竟这些小孩儿救了她。
谁知,她话音刚落,两根小豆芽就一左一右牵住了她的手,“娘亲,我们一起去!”
反正,新找的饭碗——不是,新找的娘亲不能再丢了!
片刻后,白意领着他俩,走在大街上,“小孩儿,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一点大就流落街头了?”
小男孩低垂着脑袋,闷声说:“爹去打仗了,死在了战场上,娘病死了。”
小女孩儿慢吞吞说道:“爹爹……也死战场上了,我娘亲改嫁了。”
白意心里蓦然一疼。
澜城属于边城,与寒月国接壤,两国的仗已经断断续续打了六七年了。
边城一半以上的男人都被征去当兵,那年她驻守边境的时候,还从这里征了两千新兵,送上战场当饵。
那些兵饵再没回来——说不定里面就有这些孩子的爹。
良久,白意才从悲凉的情绪里挣扎了出来,声音放轻柔了些:“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儿瘪着嘴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叫小毛子。”
白意弯腰把小豆芽抱了起来。小豆芽轻得骇人,叫人心疼。
白意柔声问她,“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娘亲,我叫史坨坨。”
白意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这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娘亲,她爹姓史,她小名叫坨坨。”
白意捏了捏她没有肉的小脸蛋,说:“没关系,回头我给你们起好听的名字。”
“娘亲,娘亲,你这是打算认我们了吗?”
白意:“……不是,我不能做你们的娘亲。”
白意头疼,她没嫁过人,没生过孩子,更没养过孩子,一活过来就要给一群小孩子当娘亲吗?
不行,听起来太怪了!
两个小孩儿很会察颜观色,看她脸色不好,就都默默不说话了。
白意心里也难受。战争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而这两个孩子,还都是烈士的遗孤,那些烈士,曾经是她的兵!
只是……
白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听小毛子喊:“娘亲娘亲,前面就是城隍庙!二哥!是二哥哥!”
白意抬头,正看见一个瘦削的小身影,被另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扔出了城隍庙的庙门,瘦小的身子从台阶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