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经是临近月末的一天。
同样还是下班时间,经过精心打扮的白亚丽像往常一样上了车。
而当她在车厢里一发现那个熟悉的影子,心里就踏实了。
她可没想到这一次乘车,那人却不是冲她笑笑就完了。
上了车不一会儿,他竟然眼灼灼地一个劲儿地死盯着她。
这反常之举一下就让她脸热了起来,心里也产生了莫名的慌乱,宛如小鹿乱撞。
他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难道……
不得不说,女人的预感还真挺强的。
因为就在公交车即将经过天安门的时候,对方还真的就有了实际行动。
他居然穿过人群,在“伟大领袖”的“注视”下,胆大包天地冲着白亚丽挤过来了。
这让这个姑娘,登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地方。
哎呀,他真的要过来了?他要和我说话了吗?我……我又该怎么办哪……
可偏偏那带着一丝微甜的期待感,分不清是心悸还是兴奋的小激动,很快就被对方全给毁了。
因为那人绝对不是一个正经人!
他对白亚丽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不但没有一点礼貌和绅士风度,反倒表现出来的是分外惹人厌恶的油腔滑调和流里流气。
“姐们儿,咱天天见面儿,你也够绷得住呀。得嘞,今儿哥们儿就主动一把,咱俩认识认识吧。”
而这立刻就让白亚丽心里“格噔”一下,无比失落。
将近一个月以来的浪漫情怀和一切美好的遐想,就如同一个被人粗暴砸在地上的精美瓷器一样,四分五裂了。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有眼无珠,居然爱上了这样一个下流的人。
更恨自己没出息,莫名其妙的就对一个毫不了解的坏人动了心。
我真是有病!神经病!太傻了!
于是在一种极度厌恶,和莫名的怨愤中,她的观感全变了,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讨厌!我不认识你!离我远点!”
然后就立刻冷冰冰地把头扭到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了。
可偏偏这种坚定的拒绝还是没能拦住他。
这小子大概是个流氓老手,竟然死皮赖脸地纠缠起来。
在她耳边苍蝇一样的聒噪,什么“你别假正经啊?”“装不认识啊?”“瞧你盘儿多亮啊。”“放心,咱哥们儿有钱,下车一块玩玩去?”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流氓腔差点没把她恶心死。
这不但招来了他们旁边许多人的侧目,更让白亚丽分外委屈、羞恼,恨不得马上回到家狠狠地哭上一场。
而就在她不堪其扰,鼻子一酸,眼泪终于被气出来的时候,情况居然又有了新变化。
敢情又遭遇了一个急刹车,纠缠她的臭流氓似乎被他身旁的人撞了一下。
为这个,他就突然转头过去,带着不满辱地骂起一个穿军大衣的人来了。
那挨骂的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很意外的一愣神,男人的血性让他眼神凶了一下,可马上就收回去了。
为什么?
因为骂人这个流氓简直可以说是横眉瞪眼,眼红脖子粗,很有要为这点事,不惜打上一架的架势。
说白了,整个就一京城人常说的“没事儿找事儿的杠x”,一看就是个习惯了耍混蛋,绝不肯吃半点亏的三青子。
所以尽管他满口污言秽语,一个劲嚷嚷,“孙子,你撞着我了。”
跟着还挑衅地指指上方公共汽车扶手的吊杆,“你丫那只手是摆设啊,一只手不行就两只手,扶着点儿啊你!”
那军大衣居然一句也没还嘴,还真是认怂了。
生憋着气,悻悻地照做,左手向上伸手拉住了吊杆。
这一幕,就连旁边无关事不关己的人和售票员都看不惯了。
而就在大家投射出不满的神色,甚至许多张嘴都忍不住要帮忙劝说的时候,骤变又生。
就见说时迟那时快,骂人的“流氓”一抬手,“咔嚓”,就把军大衣抓吊杆的手腕子铐上了。
跟着不等他反应过来,反手顺势一拉,“咔嚓”,另一个环铐到扶手的立柱上了。
这一下变故真称得上心惊肉跳,不但周围人大哗,白亚丽也看懵了。
那军大衣更是大惊,嗷嗷叫,又蹦又跳,一个劲晃荡着手铐,直嚷嚷。
“你干嘛?我怎么我?”
没想到“流氓”理都不理他,却反身回手将白亚丽也拉了过来,直接就跟她说,“同志,我是警察,你快看看,丢什么东西没有?”
白亚丽这会儿什么感觉?那彻底给绕晕乎了。
手足无措下再一看包,发现拉锁果然被拉开了,里边装着二十多块钱的钱包真的不见了。
那就甭问了,东西自然在“军大衣”的身上呢。
大庭广众下,她的钱包不但很快就被搜了出来。
这下子,不但现场的旁观者们恍然大悟,白亚丽也终于明白过来了。
大概人家警察就是刚才看见扒手行窃成功,才过来抓捕的。
至于刚才一系列耍流氓那都是在演戏,为的就是“不动声色”四个字,好让罪犯麻痹大意。
于是她这心里的滋味就更复杂了。
失落、委屈、伤心不但都一扫而空,甜丝丝的滋味又回来了,还多了几分恍然如梦的惊喜有加。
可同时也就更自己刚才的落泪害臊,为了误会对方有点抱歉,更有点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所以最后也只是傻傻的又问了一句。
“你……你真的是警察?”
“你还不信哪!那你看吧!”对方说着就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工作证,主动打开给她看。
没错,照片上就是他!赵振民,人民警察!
可也不知为什么,看着看着,白亚丽的眼中再次饱含了泪花,而且一不留神就淌了下来。
这也让赵振民误会了,他赶紧劝慰。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刚才确实是我不对,让你难堪了,或许还有点吓着你了。我得跟你道歉,可您也得理解我是不是?我这都是抓住坏人,为了工作啊……”
跟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凑在她耳边低语。
“跟你说实话,我也是没办法,你看他那么长那么厚的军大衣袖子,正常情况下我怎么铐啊?我们现在太缺人了,这车就我一人,惊动他反抗伤人就不好了。我只能琢磨出这个办法,骗这小子把腕子亮出来。你瞧,现在这不跟猴儿似的铐铁柱子上了?他就是手里有电锯也跑不了……”
这几句话,真把白亚丽逗得破涕为笑了。
而赵振民见了,也终于感到了安心。便接着又说下去。
“不瞒你说,待会儿还得请你帮个忙,跟我去趟派出所呢。因为你是事主,得帮我做份笔录把情况证实一下,这是我们的工作要求,希望你能配合。好不好?对了,别看咱们几乎天天见面,都快成熟人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真是没想到,就在白亚丽开口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公共汽车忽然又来了个急刹车——!
当别的乘客为剧烈的晃动不断尖叫时,“军大衣”为手腕子勒的生疼直叫唤时,白亚丽也再一次撞进了赵振民的怀里。
而这次她的嘴,一下子又贴在了赵振民的脸上。
好,这种巧合造成了比第一次嘴对嘴更严重的脸红心跳啊。
只不过这次的尴尬,很快就不见了。
反倒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笑意,开始在两个人都有几分羞涩的眉目之间,传来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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