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遭拒(1 / 1)

重返1977 镶黄旗 3294 字 2023-09-25

转眼之间到了1931年。

由于在东陵盗墓事件后,南京政府包庇枉法处理不当,引发了溥仪的极度愤怒与失望。再加上溥仪原本对复辟就没有死心,仍盼望着有一天能再成为真龙天子。于是,在一部分遗老遗少和日方别有用心的撺腾之下,这位清逊帝竟起了借助日本势力叛逃东北,要在那里重新建立满洲国的心思。

于是为了日后建立自己所掌握的武装力量,溥仪不仅开始悄悄招募护军人员,还对玉爷这些“老人”们开出了更丰厚的价码,希望他们都能随行前往,去充任满洲国护军的武术教习。

说实话,进入三十年代之后,习武之人在社会上就业更为艰难,想找个衣食之所相当不易,更别说是这等高官厚禄的前程了,可此举却也无异于从奴叛国。

玉爷是个有民族气节的人,他不羡慕名位,不图厚禄,毅然决然地与决定溥仪分道扬镳。尽管绍英等“小-朝廷”的重臣出面极力挽留,以护军总领的官位相许,却仍未能改变玉爷心意。他们最终从玉爷那里也只得到了一个“敬谢不敏”的回复。

玉爷从张园离去之后,没多久就打点好了行装。由于罗鹤龄已于1929年应张之江的邀请到南京出任中央国术馆总顾问去了,他在津门也别无留恋。所以他丝毫也没多做耽搁,很快便带着两个儿子和雷胜一起动身重返京城。

在津门这几年玉爷算是小有积蓄,再加上玉闳留下了十几亩地和一个小院。故而回京之后,一家人的生计仍可确保无虞。再加上近些年当差,玉爷也确实有些累了,真心地想要歇一歇,于是他便没有着急再找差事,只是在家中闲居。

在这段日子里,玉爷每日只是继续调教雷胜和两个儿子练功,行业专心琢磨跤术的改进和补遗。除此之外,便是和李尧臣、刘伯谦、瑞五爷和宛八爷这几个老哥们喝酒论武。除了听说图三家业败落后早早病故,图里坤在分家析产之后下落不明以外,再无其余让他堵心的事。一时间,过得很是逍遥自在。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该如何帮雷胜说个媳妇成家立业了。

只是可惜,这种难得的舒适和惬意并未能持续多长时间。随着“九一八”事变的爆发,日本帝国主义迅速侵占了我国东北三省。玉爷也和全国所有爱国的有识之士一样,满心沉浸在丧失领土与遭遇民族危机的悲愤之中。

面对小鬼子的狼子野心,玉爷和李尧臣都盼望能帮助国家能打胜仗,为军队抵抗国外侵略提供助力。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两个人都迫不及待地开始着手编排拳路,苦思冥想地精简练功法门,希望能创造出一种可以速成,适合军营练兵,最高效的武技来。

而实际上,这也是当年所有爱国的武术界人士都希望去做的一件事。故而在这个时期整个武术界就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历史现象,那就是各种拳谱都有新编,并且这些新拳谱还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往往用口令标识武术动作,标榜“可用于军营练兵”。

当时的人很理想主义,爆发出很大热情。所以导致许多拳种在授艺时都趋于简化,每个人都向往能一教七八百人,一蹴而就。更是企图一说,片刻间便可以令人功夫上身,使听到人转身上战场就能用上。

可后来渐渐地却发现这种教法不行,因为每一个人身体素质,智商悟性良莠不齐。并且简化之后的各路拳招,反而对对人的悟性要求更高,学起来更难。训练战士,还不如按部就班,繁一点好。

况且有功夫上身,才是真正的武术。功夫是不能速成的,能速成的只是打法。没有功夫只有打法,也就能欺负欺负普通人成,上不了台面。而如果光把打法应用到战场上,一时半会还算管用,因为比敌人巧。但时间一长就不是拼招了,还得依靠体能,这也就是说,必须得有功夫。

特别是对于内家拳而言,像这种速成之法更是没有一丝成功的可能性。因为内家拳的要点不再拳招,而在于“精气神”——这是一种非常灵性的东西,不是动作,无法按照口令操习,因此想练内家拳也就更需要时间来领悟来练习。

俗话说“太极十年不出门”,这句话背后的意识是说,想练好内家拳,就算你是一下子悟进去的,也必须要一点点练出来。就像煮中药使得慢慢挥发,否则只知有一,不知有二,只抬脚不迈步,是不行的。

所以相对而言,如果以训练士兵作为出发点,那么用跤术和武术相比,反倒是掼跤这种专研物理法则的踢摔技法更具有实效性。而在各类武术之中,外加拳术也要比内家拳更具备普遍性,传播的意义也更大。

于是乎,在玉爷和李尧臣彼此参详切磋,拾漏补缺之下。二人非常难得地各自成功创出一种颇为高效的军营武术。

玉爷是以跤术为基础,创编了徒手攻击与反击的“踢打拳”。而李尧臣则根据战刀的特点,结合六合刀法,创出了攻守兼备的“无极刀”。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由于二人在创编初期就频繁交流,因此李尧臣也把蒙跤“搏克”这种高效的杀敌方式引为基本理念。这样一来,两人的刀法和拳法在合二为一配合使用的情况下,杀敌效率不仅成倍增加,同时也弥补了两门功夫各自的缺陷和短处。可谓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只不过,让玉爷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番心血最终还是白费了。因为就在他和李尧臣一起向二十九路军推荐这两门功夫之后,副军长佟麟阁却只愿意让士兵跟随李尧臣习练“无极刀”,而拒不接纳“踢打拳”。哪怕玉爷和李尧臣据理力争,再三说项也未能改变其心意。

对这个结果,玉爷和李尧臣都感到无法理解。经过多方努力,他们争取了许久,才算是从佟麟阁的部下赵登禹的口中打探到了其中的缘故。

据赵登禹说,佟麟阁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有三条理由。

第一是因为“踢打拳”是以跤术为基础,可在多数汉人的意识里,却总是把用拳脚直接伤敌的武术当成唯一的真功夫,而对跤术这种踢摔之法很是看不起。所以二十九军的士兵对“踢打拳”也存有先天的成见,大多都认为不具什么杀伤力不愿去习练。

第二是因为玉爷既是八旗蒙古,又做过溥仪臣子。如今不仅溥仪已经叛逃,在关外蓄意成立伪满洲国。就连许多蒙古王公贵族也多有亲日举动,妄图叛国促使蒙古-独立。所以玉爷的身份也使得士兵们多为抵触,不愿玉爷来当军中教习。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赵登禹倒没有直说,而是特意卖了个关子。他拿出一张报纸,先指着上面一则有关城南游艺园的娱乐广告让玉爷和李尧臣看。

原来,在二十年代因为塌楼事故,摔死名媛而被迫停业的城南游艺园已经在半月前又重新开业了。而为了庆祝重张,招揽生意,这家京城赫赫有名的杂耍场不仅特意请来了几位不同国籍的外国拳师,打出了“万国大力士”的招牌在城南游艺园设擂比武。还特意设立了丰厚的奖金,以此吸引各路英雄豪杰前来较量。这则广告就是说的这个事。

由于城南游艺园广告声势很大,其实玉爷和李尧臣对此也早有耳闻,只是这时候与洋人打擂台在我国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自从康熙十五年,由丁发祥率先打败了两个俄国大力士起始,范旭东、释德根、纪德、李存义、杜心武、张占魁、霍元甲、王子平和韩慕侠这些各族好汉,也都依次击败了敢于向国人挑战的外国拳师。

因此国术在搏击界的地位早已不可撼动,这种擂台赛也早就没有了国人向世界证明自己不是“东亚病夫”的意义。此后,像类似的比武活动更是大多沦为了主办方借以敛财吸引眼球的噱头。

而玉爷和李尧臣一来都忙于创编推广军营武技的正事,二来他们也自持身份,不愿成为替商人赚钱的工具。所以他们压根对此事就没有多做关注。哪怕此时见到这则广告,他们也仍然没搞清赵登禹的意图。

见二人面面相觑下仍是不明所以,赵登禹不再打哑谜了,索性彻底揭开了谜底。他告诉他们,说洋人设擂如今已经半月有余,虽然有多人参与过挑战,可这些人连洋人的面还没见到,便纷纷败落在那些受雇于洋人的“二鬼子”的手里。为此,二十九军有一些会武的士兵相当气愤,曾专门去做过挑战,可哪知打败他们的“二鬼子”,在擂上竟然自称是善扑营玉爷的二徒弟图里坤。既然玉爷有这么一位不惜出卖祖宗,勇于替洋人当先锋的“高足”,又怎么能再去军中教习士兵呢?

这一番话简直如同刀斧加身,把玉爷说得又羞又恼,几乎无地自容。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大的问题竟然出在了久无消息的图里坤的身上。

如果说前面两条理由在玉爷看来,还觉得人家是搞民族歧视,故意为难,多少引发了一些“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不满。那么这最后一条,按照“教不严,师之惰”来说,却是实实在在是他无可辩驳的过错。于是玉爷满脸通红冲宋哲元一抱拳,便别无二话掉头离去,就连李尧臣在他身后的招呼都没听见。

事实上,这会儿玉爷满脑子也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那就是尽快要找到图里坤这个逆徒,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