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执政大夫子产可谓是经常与晋国人有联系的,因为史料记载了大量子产与郑国人之间的事。
晋平公由于天天沉缅享乐,天天美酒美女什么的,很快又生了病。上次即公元前541年晋平公生病,正好是郑国执政大夫子产来到晋国,当时子产就劝谏过晋国人,让他们注意点,不要让晋侯过度近女色。
这一次,晋平公又重病了,而且是一病已经数月,看来是不行了。
这一年是公元前535年。正好,子产代表郑国赴晋国朝见。晋国中军元帅韩起接待了子产。
“已经三个多月了,全世界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不知吃了多少药,也不知搞了多少场祭祀,反正病情没半点见好。今天我刚去见过主公,主公告诉我说,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了一头黄熊游荡在主公卧室门口。我看啊,就是这头黄熊鬼在做怪,不知怎么办才好。”韩起对子产道。
“这黄熊不可能是恶鬼。这些年,全世界在贵君候和元帅你的努力下,实现了世界和平,这么大的功绩,上天应该降福的。”子产道。
子产呷了一口好茶,继续说道,“不过,从前尧帝派鲧去治水,鲧没有完成任务,尧帝就在羽山杀了鲧。之后,鲧的鬼魂就变成黄熊,跑到羽山了。后来大禹的儿子启建立了夏朝,就一直祭祀鲧。商、周两朝也祭祀他,从来没有断绝。现在晋国成为天下的盟主,也许是忘了祭祀他,难道是鲧的化身出现在晋国?要不,元帅你去与贵君侯商议一下,好好祭祀一下鲧吧。”
其实,晋国称霸百余年了,谁也没有祭祀过鲧,但为何偏偏轮到晋平公生了病呢?但子产确实也没有忽悠韩起,因为他深信,有的人的病其实只是心病,如果他们确定自己一定会好起来,那便有可能真的会好起来。
既然那么多医生看不出晋平公有什么病,可能晋平公就是自己多瞎想了,心病而已。
“哦,对啊,你说得有道理啊,我们搞了那么多场祭祀,就是没有祭祀过鲧哦。”韩起也不再招待子产了,径直向晋后宫跑去,将子产的建议向晋平公作了汇报。
很快,晋国全国开展了大规模的祭祀鲧的活动。晋平公听说自己得病的原因找到后,心下甚为宽慰,对生的信心立即升腾。说来也怪,接下来,晋平公的病居然一点点见好了。
晋平公太感谢子产了,将两件珍贵的方鼎赠送给了子产,晋国的卿大夫们也纷纷向子产赠送了很多礼物。子产坐在回郑国的马车上,押运着这辈子他所见过的最大财富,心里苦笑道:“什么鲧变成黄熊,自己无非就是忽悠一下,去去晋国人心中的鬼而已。世上哪有什么鬼哦,只是人们的心中有鬼罢了。”
而子产在晋国人心目中更是多了一个知识渊博的印象,大家都在说:看看郑国的上卿子产,如果不是他知道鲧的灵魂变成黄熊,主公的病还可能真好不了了,真是一位博学的人啊,而且不但博学,还善于跟鬼神打交道啊。
这一次子产去晋国,编了一个鬼魂的故事,却治好了晋平公的病,看来,如果能够将鬼的故事讲到位,确实还是有些用的。
子产并不是一位无神论者,那个时代无神论者太另类了,但作为一个既强调法治又强调礼仪的执政大臣,他需要强调祭祀的重要性,那是维护国家礼制的需要,但他一直认为,祭祀什么的,实在是没有什么用的,反倒是劳民伤财,白白耗费精力。
但郑国国内却有一件与鬼相关的事是需要子产去解决的。原来,郑国前执政大夫良霄在权力斗争中死于非命。死后,其仇家故意将良霄说得很坏,基本就将良霄说成是四大恶人之首的那类。而传到民间,人们有时会这样哄小孩子:不要哭了啦,你再哭,良霄就要来找你麻烦了。
甚至据说,如果天黑后,有人搞个恶作剧,人多时大喊一声:良霄来了。人群会顿时作鸟兽散。
老百姓对于鬼神之类的传说故事的演绎,那是超级厉害的。在接下来几年,参与杀害良宵的几个人陆续去世,于是,民间就流传,驷带和子石正是被良霄的鬼魂给索了命的。
反正,那个时候,良霄的鬼魂故事很多,人们都很害怕,但又很喜欢讲。就象许多女生,明明心里是害怕的,却又偏偏希望男朋友带她一起看恐怖片一样。
子产出使晋国回来后,其关于善用鬼神帮助晋国国君治好了病的事早就传开了。那,就再使用一次鬼神吧。子产想到了驱鬼的办法:提升良霄的儿子良止为大夫。有了大夫的名号,便可以享受封邑,有了封邑,生活就有了着落。
不管如何,良宵毕竟是前执政大夫,他被杀是因为权力斗争,现在子产自己作为执政大夫,早就有心帮助良宵后人了。
提拔了良宵后人后,子产关于鬼神的言论便迅速传开了:大家都不要怕了,良霄的鬼魂不会再来捣乱了,因为国君已经给了良家提升为大夫并赐了土地,良霄一定很满意,所以他转世投胎去了。
全国人民都高兴了,良霄的阴魂终于散了,从此,关于良霄化鬼害人的事也就没人说了。
晋国人听说子产在郑国又一次成功地请走了鬼,对子产是敬重不已:这是一位善事鬼神的郑国执政大夫啊。
当时晋国中军佐赵成,即前中军元帅赵武之子,他对鬼神便很迷信,所以每次子产出使晋国,他必定带着礼物去向子产请教。
有一天,赵成问子产:“贵国先执政大夫良霄卒后,他真的成为了一只恶鬼?”
子产想想都好笑,这本来只是民间丑化良霄之言,后来被自己利用,善待了良氏家族。见赵成问,便故意一本正经道:
“这当然是真的。人刚去世时,身体为魄,其残留的阳气为魂。魂是要散的,但什么时候散尽,因人而异。
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如果吃得好,营养得到保证,身体健壮,那他的魂魄就强劲有力,甚至有些孔武有力的人能够在他死时将魂魄牢牢固定住,从而表现出现形的能力。
但凡魂魄现形,那是因为此人有意停留阳间,不愿早早转世投胎。为什么要停留阳间?那是因为有心愿未了。一旦心愿了了,魂魄就会渐渐消散,直至最后无影无踪,这便是魂飞魄散。
一般的人,如果不是善终而亡,一定会有心愿未了,所以但凡有这个现形的能力,他是一定要现形的。而现形的魂魄只能体现在附身于他人才会在阳间转悠,这便是鬼附身。
而良霄本就是几代不愁吃穿,营养良好,身体健康,他本人也是孔武有力,但他却不是善终的,所以他就在卒后魂魄不散并成形,且附身他人以索命,这便成了恶鬼。”
赵成听得是连连点头,子产张口一顿忽悠,心道:“这世上,鬼话总是最令人相信,不知有多少人知晓,自己的论鬼,目的无非是为了善用这种虚幻的东西来实现自己的执政目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