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车吱呀吱呀的出了停车场,按照来时的模样,我和那几个小年轻坐在后车厢,胖子开车,二叔跟那个西装男坐在前面。
不过不同来时,装上了死者棺材的车厢除了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窗户外,其余的,全都是被紧紧的密封了起来。
对于此,我也不怎么了解,因为刚来,也不敢多问。
再一次坐在车厢角落里玩手机,那几个帮工的小年轻则是凑到窗户口抽烟,向外面弾烟灰。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耳边渐渐没有了大城市里面的车水马龙声,反倒是寂静了许多。
车厢里本来就暗,窗户口又被那几个帮工的小年轻给堵住了,这样一来,更加的衬托车厢内伸手不见五指。
正走着,忽然间车子开始颠簸起来,玩手机正起劲的我一个没坐稳,差点躺了下去,亏是一个帮工小哥扶住了我,同时还拍着车厢笑骂道:“胖哥,开稳一点成不,后头本来就咯人,你还颠,这不是要了老命了么。”
看得出来,他们几个应该是经常遇到这样的事了,以至于说说笑笑和没事人一样。
心中疑惑,递给了他一支烟,我便自来熟的跟那个帮工小哥唠起了嗑:“哥们,咱们这是干啥去?”
小哥摇摇手没有接过,说了一句今天抽的太多了,就先不抽了,然后坐在我对面,跟我道:“其实现在城里头啊,大多数都是外地来打拼的民工后代。他们挣到了钱,就把自己父母接到城里享福。但是人有旦夕祸福,老人仙逝,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城里头又大多火葬。你想啊,咱们老话不是讲究一个落叶归根么,所以,咱们的工作,就是帮忙把他们的灵柩送回老家,这种活,一般人没法干,也不敢接。”
黑暗的车厢中,我都看不清楚小哥近在咫尺的脸,耳中只是听到小哥那饱经沧桑的语气。
“原来是这样,呵呵。”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答话,就只好尴尬的笑了两声。
小哥又幽幽叹气:“不过这里头规矩也真是奇怪,每次送他们回家的时候,都得把车厢封起来,说什么不能见光,真是日了狗了了,我第一次做事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兄弟,看你也不怕,一个劲的玩手机,你可以的。”
我心里嘀咕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呢,一说我就怕了。
心中刚刚冒起来这个想法,忽然间,就感觉到身下的铁皮车一阵剧烈的抖动,那感觉,就好像是骑着没有刹车的电瓶车撞上了马路上的减速带似的,恨不得把你整个人都给掀飞。
哐当,车内突然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车厢后门被棺材撞开,而那副棺材,也有一半都给伸出了车子外面。
“卧槽。”
见到这个情况,几个帮工的小哥都炸毛了,先前和我说话的那个小哥连忙站起来跑到了车厢最里面,用力的拍着车头后面的铁皮,大声叫道:“胖子,停车,停车,出事了。”
吱呀。
一声刹车响,紧接着,二叔他们三个急急忙忙的跳下驾驶室,朝着后车厢跑了过来,到了跟前,便看到棺材有一半都出了车厢,剩下的一半,因为有绳子拽着,倒是还在勉强支撑着。
胖子飞快的打开了车厢门,瞪着眼睛骂道:“你们怎么看的车,他娘的这都快滑下去了才叫人。”
小哥二话不说就顶了回去:“还不是你瞎jb乱开车,不看路的原因。”
看得出来,俩人都是火爆脾气,眼见当场就要骂起来,二叔一跺脚,骂道:“都给老子少说两句。”
二叔一说话,所有人都吓坏了,就连我,也愣在了当场。
“下来几个人,帮忙抬上去。”二叔吩咐着的时候,那胖子已经脱了身上羽绒服,去搬吊在车厢上如同跷跷板一般的棺材。
小哥耸了耸肩膀,道:“还看啥看,下去吧。”
有几个帮工的和他一起跳了下去。
他们几个在车下面抬起支在车厢后沿的上下晃的棺材向里推,两个小哥则按着棺材头向里面拉,我看了一会儿,见他们如此卖力,也不好意思站在旁边了,就上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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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下面,那个西装男还不停的擦着脑门上的汗,问二叔道:“王先生,这没事吧。”
二叔心情烦躁的挥了挥手,一边朝着车厢的另一边走:“没事,没事,你放心就是了,我们收了你的钱,就一定给你办妥,别往心里去。”
我一边忙活着,一边支起耳朵听二叔他俩的对话。
“小爷,你到是用力啊。”
这时,在后面推着棺材的胖子喘着粗气趴在棺材上,看着我无奈道。
闻言我脸一红,光顾着听二叔他们说话了,也没使劲,连忙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抓着棺材半腰处的绳子,身子几乎可以算是向后躺着往里拽了。
真瞧不出来,那几个帮工小哥随随便便都能抬起来的棺材竟然这么重,我们几个都用上了所有力气,棺材依旧是纹丝不动。
“妈的使劲。”胖子一声低喊,脸上肥肉颤动不已。
我听在耳中,急在心里,他娘的在外面工地搬砖两年也没弄过这么重的东西啊。
一咬牙,拽着绳子用力的往后躺。
啪嗒。
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绳子就这么从中断开了。
扑通。
我更是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手里头半截绳子。
绳子断开,棺材没有了约束,划着车皮,带着刺耳的声音,直接的从车厢上杵到了地上。
突然发生了这个变故,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胖子,坐在地上的表情很是丰富。
“胖哥,现在怎么办,要不叫二爷过来吧?”一个帮工问胖子道。
胖子一瞪眼,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叫什么叫,这么屁大一点的是也要麻烦二爷,过来,搭把手,胖爷我还就不信了,这玩意就弄不上去了。”
招呼着我们重新开始忙活,胖子朝着手心上吐了两口唾沫,呸呸两声,身子蹲下,环臂抓住了棺材尾巴两头,脸涨得通红,卯足了劲:“起。”
我们一起发喊,终于,将棺材抬起,送进了车厢。
胖子吭哧吭哧喘着气,拍着手上泥土,还一脸洋洋得意道:“这不就弄好了。”
说着,胖子又开口道:“那个小爷,麻烦你把绳子重新捆上吧,车厢里头有绳子,俺们去抽根烟。”
说着,胖子和那几个帮工小哥便说说笑笑的转到了一边。
我答应一声,在车厢里找来了绳子,来到棺材旁边,正准备下手的时候,却发现棺材盖子朝里偏了两分,没能好好的密封住,露出了棺材里镶黄底儿。
看这情况,怕是刚才摔下去的时候把盖子摔开了吧。
无奈的笑了笑,我放下了绳子,转到了车厢里面,手按着棺材盖,沉了沉心,用力的向外一推。
吱呀一声,刚才还费了我们好大力气的棺材盖这一次却毫不费力的被我一个人推动,不仅动了,还他娘的推过了三分,以至于,我整个人没有防备,直接趴在了棺材上面,手腕的地方蹭破了一点油皮。
倒吸着冷气,我直起腰,打算再从外面推一下的时候,却愣住了,下一刻,后背一阵激灵,头发里嗡一下子就炸开了。
在棺材头部,有一处大概巴掌宽的裂缝,从裂缝里,我居高临下,能清楚的看到棺材里那个死去老先生的遗容。
蜡黄蜡黄的脸腾腾冒着寒气,安静祥和好似睡着一般,但诡异的是却瞪大的眼睛,惨白的瞳孔,布满眼泪的眼角,以及微微勾起一个诡异弧度的嘴巴。
咯咯~~~
上下牙床自顾自的打了起来,我呆立在原地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同时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不是说人死了之后都会有超自然的现象发生么,睁眼什么的,应该也在这里面吧。
正在我自欺欺人的时候,那死者却好似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呆滞毫无生气的双眼,忽地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