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攻击正面是大城山主阵地。这里的海拔是二百七十四米,日军选择这里的一处较为平缓的山地阵地作为主要突破点。准备以巨大的动量,超过对方火力容纳量密度的兵力,一举求得突破。这一处山地的位置也相当不错,在上面可以纵射相当长的禁卫军防御战线。而越过大城山之后,就是平壤了。
白天的时候,日军一边试探性的进攻,一边抽调兵力发疯一般的修整前进道路。在师团主力赶到后,连夜将弹药兵力都运了上去,让出击阵地可以容纳足够地步兵。
十月三日凌晨四点,日军开始吃早饭。
主食是大米和麦子混杂的饭团,一人四个。
因为要尽可能多的携带武器弹药,粮食的携带反而成为了次要的。在日军的计划里,只要攻克了平壤,自然能够得到粮食的补给。此时,冲元光夫把第十一师团的老底子都掏出来了。反正一旦失败,等清军的援军赶过来,自己也是完蛋的完。
所有士兵狼吞虎咽的吃完,然后在一个个军官地带领下,士兵将携行的背包交给各部大行李纵列,减轻负担,进入出发阵地。
按照冲元光夫的计划,在这个被将来的日军军史上称为‘虎高地’的山地防线前面,将一次性投入两个步兵联队发起冲击!第十一师团现在地火力大部——包括八门新补充的俄制一零七毫米口径加农炮,也都集中在这里!
剩下的一个联队作为总预备队,一个联队以大队为单位,在其他方向发起牵制性攻击。师团直属其他单位如包括工兵大队、骑兵大队等部,作为侧翼掩护。
第十一师团豁出全力,准备一举突破清军防线!
凌晨四点半,日军的炮兵在黎明微弱的光线下,开始将火炮向前一天设置好的炮兵阵地当中移动。这个炮兵阵地和清军防御主阵地之间有一个不高的土丘阻隔,直线距离大概有三千多米。在日军这方地山头上,已经清楚了数条前进道路。炮兵也安置在山头上面。
五点,已经感觉到天色微微有些明亮了。日军出击阵地上,除了刺刀步枪互相轻微碰撞地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声响。大队大队的人拥挤在一起,互相紧张地看着,默默的紧着鞋带和袖口绑腿。军官们不敢用哨子召集队伍,只是将命令一个个低声向后传去。长草灌木从中,军官们头上绑着长长的白色布带,互相对望,默默握手。
炮兵阵地后面的山头上,从凌晨四点开始,冲元光夫和他的参谋们就一直站在这里,雕塑一般望着对面漆黑一片的清军阵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参谋走上前去轻声道:“阁下,时间到了。”
冲元光夫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天边:“哦,天就要亮了啊。”
二七四号高地,刘鑫在对朴载三做最后的嘱咐:“告诉你的人记住了,不要乱跑,不要害怕!猫着腰,护住头,鬼子的火炮曲度不够,打不着咱们!”
经过昨天的战斗,朝鲜士兵损失不小,旅里头连夜给他又加强了两千人,他得重新给他们上课。
朴载三这时候表现的倒是比想象中的镇静,除了不停地嘟囔‘别乱跑!别乱跑!’还抽空问了一句:“大人,鬼子啥时候开始啊,太他吗的熬人了!”
什么时候呢?刘鑫抬头看了看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又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针和分针,已经快要重合在那个六的罗马数字上面!
“大概快了吧!”刘鑫答道。
天色已明,晨风吹动。山野之间积攒了一夜的湿气在天亮地时候儿已经慢慢升了起来,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偶尔一两声鸟啼响起,却让这个清晨显得更加的静谧。然而无数把凝结着清晨露水的刺刀,就在战线两边闪动!
炮弹早已上膛,所有射击诸元都已经早就标识好了。日军炮队指挥官猛的扯掉了箍在头上的草圈,重重挥手:“放!”
随着火绳拉动,管退式速射山炮猛地一抖,吐出了大团的白烟火光,对面仙人山日军据守阵地,顿时腾起四顾泥尘!
“放!放!放!”一发发炮弹装进炮膛,接着就喷吐出去,将对面阵地打得硝烟四起,弹片横飞!
清军的火力配置讲究远、近搭配。手榴弹负责三十米以内杀伤,步枪则是二百米以内,二百米到五百米的杀伤由轻机枪负责,迫击炮则负责五百米到一千五百米的距离,一千五百米以上,则交给马克沁。
在一个完整地近卫军部队里,旅被设计为当前的基本作战单位。在旅部,配备了七十五毫米口径的速射炮,这些火炮负责的范围就是马克沁机枪和八二迫击炮所不能达到的射界。
然而因为赶路的问题,第二骑兵旅无法携带火炮,就算是迫击炮带的也不多——要知道这个年代的迫击炮也得有上百公斤重,驮着它们还不如驼马克沁呢。
日军炮队布置的位置距清军阵地直射距离不过三千多米。清军的步枪火力在这个距离已经没有什么用,就算是马克沁重机枪,也力有未逮。清军迫击炮的最大射程也只有三千米,还是够不着日军炮阵地。而日军的炮火在这个距离却能发出最大的威力,提供最高的精度!
一发发锃亮的炮弹填进炮膛,然后喷吐而出。从俄国采购的管退地新式火炮不用说了,就是架退的老式火炮,在这种近距离上,都不用仔细复位,反正直瞄打出去。都在对方阵地上面开花就是了!
随着日军的炮击,对面的近卫军阵地上面,升起一团团的烟柱,各个姿态不同地直冲天空。烟柱起先还是一排排的几乎同时升起,到了后来就不分点儿了。一丛丛一簇簇的四下乱冒。临时搭建的鹿砦的碎片,土木工事地掩盖,隐约还能看到人体给掀上天空——那是终于承受不住炮火压力的朝鲜士兵的肢体。土石被震落,哗啦啦的从山上滚下来,打在已经趴下隐蔽的清军身上,就仿佛天塌下来,山也倒下来了一般。。打到后来,对面防线已经被笼罩在蓝黑色的烟雾当中。火药地味道充斥在战场上,缓缓流动,呛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炮击不过三十分钟,已经打出去千余发炮弹。第十一师团运上来地弹药已经打空大半,炮兵阵地上面全是铜弹壳。
六点三十分,炮击戛然而止,各个带队冲击地日军军官直起身子,举手向前,身后步兵汹涌而出!
清军阵地,刘鑫抱着脑袋在壕沟里面蹲着,日军的一零七毫米加农炮掀起的泥土差点将他活埋,整的满头满脸的土。他地警卫员还用手按着他,仿佛要帮他挡炮弹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密集的炮火才停止下来。然而炮击一停,刘鑫就跳了起来,还踹了刚才按着他的警卫员一脚:“妈的,滚一边而去,老子死不了!”
他呸呸的吐着土沫儿,揉着眼睛就朝对面看。一开始还是烟气儿浓重,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对面传来长一阵短一阵的人浪呼啸的声音。不用吩咐,壕沟之内避炮的军官士兵也都爬了起来,架好步枪。北朝鲜冬日风大,山风很快将烟雾吹散一层,等到看清楚对面阵势,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远处的日军出击阵地上,人群都不是在涌,简直是在倾泻而下!
戴着大檐帽的日军士兵,山崩一样在山下形成了一波波的密集进攻阵列,军官站在队首,举着西洋式指挥刀引领士兵前进,一排排的步枪起伏着向前。在远处的山头棱线上,日军还在源源不绝的翻过来。整个战场,几乎都被士兵塞满!各种各样的叫喊声音撕心裂肺的传来。每个日本军官头上都绑着长长的白布条,在一片黑色的军服当中分外的醒目。
刘鑫跳在了壕沟上面,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我草!这打算是用人淹死老子啊…………”他连忙抓过一支步枪,大步的在壕堑线上跑来跑去,到每个固定工事掩体下的重机枪火力点那里嘱咐:“听到我掌握的机关枪开火,你们才能射击,明白没有?”
刘锋和预备队的营长在高地后面的反斜面辅助阵地上,也看到了日军如潮水一般的奔涌而下,两人面面相觑。“疯了,疯了……。他们是打算用人命拼子弹。只要人的密度超过火力的密度,就可以突破!我擦!虽然战争就是一道数学题,但也没有这样解答的啊!”
这个时候反倒是来观战的袁世凯表现的分外镇定。“虽说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他们远道而来,补给不行,又担心南边的战况,难道要和我们对峙,慢慢推进?”
在这样的大战中,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所以,袁世凯的三营亲兵也成了预备队,同时为了防止后方出乱子,他连大院君也给拉来了。
“擦!给老子玩儿横的是吧!你当老子是吓大的?炮兵呢?等着吃屎啊!”
近卫军的营属六零迫击炮也都藏在战壕的掩体中,此时,在各自营长的命令下,开始进行压制射击。原本一个营只有四门六零迫,这一次刘少卿额外给他们又加强了一个排,每个营变成了八门,火力密度大大加强。瞬间,日军密集的队列当中,腾起了一团团的烟柱。
日军地人群就像一张大黑毯铺满整个战场,腾起地烟柱落下,黑毯上就多了一个缺口,但转眼间就被补满。炮火从队伍前面犁到后面,高爆榴弹产生的近千块而弹片四下呼啸飞舞,每一声爆炸,就腾起一团血肉。然而日军军官的指挥刀仍然笔直向前,即使有地军官和士兵一起倒下,但马上就有另一个军官站出来补上位置。
前沿迫击炮的射速已经达到极限,反斜面阵地上的马克沁和八二迫也在不停地呼啸,以期压制敌军后备力量,但是日军没有丝毫停滞的迹象,转眼间已经逼近了残存的鹿砦。
当先的士兵纷纷将这些鹿扯开,性急的就从上面翻越过去。这个时候日军距离刘鑫他们的战壕不过还有三百多米,已经在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内。刘鑫早已经跳回了壕沟,推弹上膛,但仍然没有击发。在他的两侧,成百上千的步枪架在那里,枪口微微颤动,但是就是没有一支开火。
两百五十米,两百米。刘鑫终于扬声发令:“步枪――――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