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士兵们热火朝天的跑着圈儿,远处则有一拨一拨的军官拿着纸笔在记录各个班级的表现,其中自然包括班长的表现。
这些班长原本只是大头兵,在他们成为班长之前,连队里开过会。‘你们要设法加强和新兵之间的感情,并使他们听命于你,在训练中,你们要尽可能的提高训练的成绩。我们会在最后对你们的日常表现进行评分,得分高的班级将获得进入军校深造的资格。’
这是连长的原话。
所有近卫军的士兵都期待着进入京师士官学校,因为这不仅仅是意味着可以成为一名光荣的军官,还能为自己的家庭带来免税、免徭役、朝廷提供的钱粮和弟妹上学的权力。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所以每一名班长、副班长都会绞尽脑汁的获取更高的训练成绩以便脱颖而出——这就是为什么那些迟到的班级看到有人在操场后立刻暴走的原因,这意味着他们失了分。
很快,就有班级完成了五圈的定量,马上带回宿舍,但是也有班长运气不好,分配过来的士兵有个别烟瘾比体能要大得多,已经在用爬了,很明显,这一次的分数他们班是别想了。
犯了烟瘾的士兵被宪兵带走,但剩余的士兵依然要进行体能适应训练。那些已经完成跑圈的班长则兴奋的对着被带回宿舍的士兵们大喊:“一直向前,每个人都要剪掉辫子。剪完辫子的人左转就是盥洗室,你们要到那里去洗澡刷牙。记住要用肥皂好好清洗你们的头发和脚!洗完澡后,在盥洗室领一双拖鞋,并将你们现在脚上穿的衣服、鞋、袜丢到指定的垃圾桶中,然后出来集合!”
近卫军要剪辫子这件事,已经推行了四年了,大清的臣民早已不像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抵触和恐惧了,至于这些大头兵,更是无所谓。
之所以这样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卫生考虑,这些士兵大多数出自贫苦人家,从军后的生活环境也不是很干净,难免会有虱子跳蚤什么的在身上,剪掉辫子在洗澡,能最大限度的消灭这些寄生虫。
负责剪辫子的士兵拿着大剪刀,喀嚓喀嚓几下就是一个脑袋。咱们不需要什么发型,剪短就行了,反正过几天就要剃光。
剪下来的辫子被扔进桶里,随后会经过清洗买到工厂去做原料。而士兵们则被赶到下一个环节,澡堂。
“一个班一个班的进,你们要用肥皂仔细清洗,尤其是裆部、头发和脚,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快快快!”
士兵们被这一连串的大喊弄得头昏脑胀,迷迷糊糊就脱光了衣服进了澡堂。
澡堂里面极其简陋,淋浴什么的暂时就不要想了,池子里的水虽然不凉,但也绝对算不上热乎,很明显,十分钟的时间也不够他们泡澡的。
在士官的催促下,大家赶紧湿了身子,然后互相在头上、身上涂上肥皂,顿时,澡堂的地上开始黑水直流。
十分钟后,被洗刷一新的士兵们终于领到了属于自己的新军服。
班长仍然在大喊:“记住,这是你们的作训服,作训服春秋发两身,包括一件外套、一件绒衣、一件背心和裤衩、绒裤、外裤。你们现在拿到的是一身,另外的一身会在之后放进你们的衣橱,现在,跟着我回宿舍!”
回到宿舍的士兵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了,洗了澡,身上明显清爽了许多,这让本已劳累的士兵们更加容易入睡。然而,对这些士兵的折腾,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好容易所有的士兵都按照秩序进入宿舍睡着了。半夜的时候,又是铜哨震天价响。士官们冲进宿舍,和班长们连拉带拽的将他们一个个从行军床上赶了下来。将作训服扔在他们身上,又一个个赶出宿舍。
操场上,军官们早就笔挺肃立,负手站着,到处都是火把。迷迷糊糊的士兵们傻呆呆地给赶出来,按照入营编排的顺序好容易站好。军官们就是一声号令:“谁身上衣衫不整,拉出来,三下军棍!这次是初次,给你们只是提一个醒。当军人的,哪怕睡觉,都要服装整齐!以后夜间集合,谁再这样,三十军棍!”
能不能不闹,这些士兵原本的军服和新式军服差别大了,很多士兵连系扣子都还没有学会呢,数千士兵,穿着稍微整齐的,十中无一。顿时大排大排的都被按倒,一阵军棍噼里啪啦的打下,人人哭爹叫娘。
那军官犹自大喝:“发出呻吟哭喊的,加十军棍!”声音到处,顿时各处鸦雀无声,只听见棍子打在屁股上面的声音。刘少卿在黑暗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杨勇、曹锟、刘锋,甚至聂士成等人都簇拥在他身后。
“……等会儿,吩咐军官,一个个给他们亲自上药。”
杨勇等人静静点头,而聂士成则眼光一动,瞧了刘少卿一眼。刘少卿冷着脸摆手离开,突然又转头吩咐:“伙食这段时间一定要好,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就是这样的胡萝卜加大棒,一份份的红烧肉和白面馒头,一次次的夜间集合,一顿顿的军棍,半个月后,刘少卿才能在操场上面看到这数千队列虽然还不整齐,但是已经肃静得鸦雀无声的队伍!
这段时间以来,老兵的戒毒工作也在同步进行。
对于一些瘾不大的士兵,因为每天有‘戒毒丸’供着,所以已经不怎么犯瘾了,可以随着队伍一同训练,而一些瘾大的士兵和军官,则需要进一步戒毒,而且他们因为在戒毒过程中身体难免的虚弱,还需要有一个恢复期,因此,这些人是赶不上这一批的训练了。
这半个月,对于那些‘将领’的调查也基本完成,其中队以上军官贪腐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至于哨官和棚目,贪得自然少,不是不想,是没这个条件。
对于贪污,这是大清的痼疾,现在是没法治疗的,只能控制,刘少卿只是勒令他们将贪污的银子交回而已,只有像卫汝贵这样数额巨大,性质‘特别恶劣’的,才上奏朝廷,判了抄家的罪名并永不录用。小皇帝抄家的技能运用的十分娴熟,你不是贪么,好啊,别让朕抓住,抓住了,不但你贪的钱要吐出来,连正经生意得来的钱也一并没收。
今年以来,李鸿章就没回过天津的北洋大臣衙署。只是守在保定,过他的清闲日子。
“中堂,卫汝贵已经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了,学生以为,就算是卫汝贵有错,这一次刘匹夫做的也太过了。盛军上下,咱们几十个老淮系的军官都给打发回了家,这刘少卿,也忒跋扈了一些!这是明目张胆,和咱们北洋,和咱们淮系为敌啊!中堂,咱们要不要弹劾他?”
说话的是杨士骧,近两年,周馥、薛福成、盛宣怀等人都放了差事,现在是忙的热火朝天,老李的身边核心幕僚就剩下他了。
不过,杨士骧的水平,似乎和周馥等人还差着一些。
李鸿章抬眼看了看他,淡淡的道:“北洋已经不存在了,淮系也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况且,人家真凭实据在手,圣上都下了明旨,我参他什么?”
杨士骧还待再说,李鸿章却闭起了眼镜,不在理他。
“抬高脚!站直!不要乱晃!”
连长张耀兵背着手在新兵队伍前面转来转去。艳阳高照,士兵们穿着作训服。他可是一身呢子军装穿得严严实实的。大檐帽低低的压在眉心上,帽檐底下露出的冰冷目光,让每个士兵都不敢乱动,竭力的提着屁股,伸出一支脚。
不多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左摇乱晃。
八千多淮军士兵,完全编组为十七个新兵营。近卫军的士官们,比如张耀兵,现在就是新兵营的营官队长,而淮军原本的军官们,一边自己还在训练、学习,一边在这里挂了副排长、副连长之类的见习职务。这是可堪造就的,实在扶不上墙的,都打发回家了。
在刘少卿的预算当中,三个月新兵训练完成,近卫军的这一个师就可以正式成军了,之后是进行军事技能训练。除了炮兵骑兵等特种兵,步兵各营,六个月之后,就是一支完全可以使用地战斗力量。
愿景美好。可是之前的磨练,却是加倍辛苦。士兵们辛苦,而这些刘少卿麾下的近卫军军官们,就是更加的辛苦!包括刘少卿自己都亲自下到了部队,参加新兵训练!
士兵们要求做到地,他们也要做,而且要做得更好!纪律面前,更是一视同仁。有人无法完成训练或者触犯纪律,都是一顿军棍敲得眼前星星乱冒,哭喊起来加倍打。
淮军上下,何尝见过贵为钦差大臣身份,这样带兵的?淮军本来规矩,一个小小哨官,都可以躺在躺椅上面看操课的。徐一凡如此做派,他麾下那些嫡系学兵们还不是有样学样。官兵生活条件完全一样,操课也完全相同。
有的时候,一支军队的传统,就是这样不经意的养成地。
中国的此时的军人,还无法给他们教导近代民族主义精神之类地东西。但是这些以身作则的东西,潜移默化,却让他们会打心眼儿里面感激。
呼哧呼哧的,一群大兵才跑完早上例行的越野跑归来,军帽下的脸一个个都是汗淋淋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于懈怠叫苦,原因无他。除了陪着他们一起跑步的军官,队伍里面还有钦差总办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