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四月,关中平原迎来了一年中最美丽妖娆的时刻。八百里秦川就是这个时代最为肥沃的土地,泾水和渭水就仿佛两条玉带,将关中儿女轻轻揽入怀中,温柔地哺育着他们。
春耕才过去不久,关中平原上已经可以见到一簇簇的新绿,除了最常见的栗米种植,这里还有大麦和小麦,它们轻轻冒出头来,‘羞涩’地望着客人,仿佛是要邀请客人留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
关中平原上不仅有着大片肥沃的土地,还有成片成片的牧场,甚至比魏国、赵国的养马地还要更为辽阔广博。孙宾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是齐国生人,未及成年就被鬼谷子带去山中,山水风情见得多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广博的大平原,心情不觉好了许多,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就连黑瘦的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这就是老秦。现在师兄应该知道当年的秦穆公是如何以西寒之地称雄天下了罢?西秦从来就不是什么贫寒之地,只不过是国民稀少,文事晚兴,才会不为天下诸侯承认;说到土地肥沃、牧马天下,还有哪个国家能够比得上老秦?”
白栋与孙宾同坐车上,偷眼打量着他,见这家伙嘴角间不觉流露出的笑意,就知道这个常年闷在大山里的宅男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广袤富饶的平原。
“你是秦臣,自然是要夸奖秦国的”
孙宾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掠过那个动人背影时,不觉略略顿了一下。发现白栋在看他。这才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那位姑娘是我秦地有名的才女,她的父亲就是鼎鼎大名的长史公孙贾,相信师兄也是听过的。公孙姑娘天资聪明,出身书香世家,却偏偏最喜欢兵家之道,这次听说师兄出山,一心只是钦慕,说什么都要随我前来这一趟是何等危险?就为了见到师兄。她甘冒大险前来,师兄是不是很感动呢?”
白栋笑嘻嘻望着孙宾。日后的兵家亚圣现在就是个刚刚走出清溪不久的小宅男,见到公孙慧这样的美丽女子不动心才怪;美女的诱惑在任何时候都是最能打动人心的武器,何况公孙慧还是老秦出了名的兵家狂热粉丝,最崇拜的就是孙武、吴起、伍子胥这些名将?凤鸣书院刚开的时候,她还托过父亲来问有无兵家课程,这次听说孙宾出山,说什么都要同来;她的母亲是吴越间人,生来就是身材玲珑、皮肤细腻,正是孙宾这种齐国贵族最喜欢的类型。如今看来自己这位师兄果然是有些动心了。
孙宾被他说得脸一红,又是咳嗽了几声:“关中土地虽然肥沃。可惜民少国弱,被山东各国锁于中原之外,又怎会是兵家伸展之地?师弟啊,师兄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我是不会留在老秦的,我与涓有过约定,我会助他扫平天下,成全我鬼谷兵家大名,魏国有这个实力,老秦有麽?”
“说得好!那我就与师兄打个赌,师兄你留在老秦三个月时间,若是老秦不能令你满意,我会亲自送你离开,若是老秦能令师兄满意,则师兄从此留在老秦,你我师兄弟联手,共创一番事业,不知师兄敢不敢打这个赌呢?”
“若是涓师兄来寻我呢?”
“呵呵,若是涓师兄来寻,也由得师兄去。”
白栋肚里暗笑,庞涓最近很忙,更何况受了自己的威胁,短时间内是不敢来寻孙宾的;孙宾这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还真以为庞涓对他情真意切了?
“好,就三个月!我跟你赌了!”孙宾暗中摇头,白栋虽然掳他入秦、手段下作,却也是出于对他的看重,倒没有多少不满,只是老秦虽然拥有肥沃的土地,却是个典型的弱国,全国上下不过才有十几万军队,其中大半还是需要随时召集的农夫,如何比得过拥有四十万魏武卒的魏国?白栋想要用三个月的时间改变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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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秦军出动,老秦的文臣武将来了足有七八十人,嬴渠梁今天盛装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迎接新娘子。
群臣都在暗暗摇头,秦国摆出的场面太大了,虽然还比不上当日远赴百里迎接白子亲赐‘免死玉牌’的声势,却也是百年来少见的低姿态,这个孙宾真值得老秦如此郑重其事?就因为他是白子的师兄、清溪鬼谷的弟子麽?臣子们的心里多少有些犯酸,这年头儿和尚还没能进入华夏,却硬是有了‘外来和尚好念经’的感受。
如今的老秦已经不比往日了,内有新法带来的好处渐渐凸显、外有白栋为秦国大张声势,虽然还远远谈不上富强,可真正有眼力的臣子已经见到了一线曙光;如今的秦国至少比暮气沉沉的韩国赵国要更有发展前途,大家现在连腰杆儿都硬了许多,如今的秦国,真的需要对这个年轻人如此恭敬?
一想到白栋对孙宾的评语,车英子岸这种军中大将就很不服气。什么叫做‘百年来兵家第一大才’什么叫做‘填补老秦名将空白’?这不就是说咱们都不算名将,倒是这个呆在大山里臆想了十几年、压根儿就没打过仗的年轻人却有名将之姿?这也太瞧不起人了!若非说这话的是白左更,几位大将保证会送上自己的醋钵大的拳头!
“平安郎啊,寡人这次信了你,你可不许坑了寡人!”
为了说服群臣,嬴渠梁是彻底把白栋卖了,居然将白栋的对孙宾的评语在朝堂上大声念出来,激得车英他们嗷嗷叫,不过就连他自己也有些心里没底,若非白栋极力推崇。他是万万不会用如此隆重的礼仪迎接孙宾的;这可是要被史官写入青史的。万一孙宾不堪大用。日后人们嘲笑的可不是白栋,而是他嬴渠梁。
“先生!我老秦盼望先生,便如大旱渴望云霓、草木盼望阳光,如今先生来到,渠梁幸甚、老秦幸甚啊!”
虽然有些犹豫,可在见到孙宾后,嬴渠梁还是不等卫士拿来‘下梯’便跳下车子,一只脚上穿着鞋。一只脚上却只着布袜,带着一脸亲切的笑容,张开双臂向孙宾迎来,口中说着让他自己都想呕吐的话这些都是白栋帮助设计好的,掉了一只鞋算什么?汉高祖见到张良的时候,那是直接从席上光着脚跳下来的,说得话可比这更肉麻,还强拉着张良与他一同睡觉呢,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讨厌他打呼噜。
这一套拉拢人心的手段刘邦用的熟练无比,大耳贼也是轻车熟路。可在先秦时代还真少人有如此厚的脸皮。白栋可是对嬴渠梁说了,老秦想要在五十年内横绝天下、扫平**。成为天下第一强国,离开自己和卫鞅固然不成,可若是没有了孙宾这样的军事天才,那才是万万不成。为了国之大才,该厚脸皮就得厚脸皮,谁让秦国现在是青黄不接,司马错、白起这一批优秀将领如今都还没有出生呢?
这个时代的人在白栋眼中就是纯真的孩子,孙宾哪里受得住这个?白栋早就偷眼瞧过了,见到掉了一只鞋摆出投身欲~海姿态的嬴渠梁,孙宾眼睛眨动了几下,似乎有些湿润,匆匆迎向嬴渠梁,居然是左臂左腿同时抬起,都成顺撇了
“宾何德何能,敢当秦公如此礼遇?”被嬴渠梁一把握住双手,孙宾心里都是热乎乎的,一路上充当活死人的苦楚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当得,先生自然是当得!”
嬴渠梁一把握住孙宾的手,拉着他向身旁的小山包奋力走去,到了山顶,手指着秦国大地道:“先生来看,我秦国山河可美?”
“美”
“可惜美则美矣,却少一位如先生这样的天才人物与吾共同守护这片土地啊?先生可肯助我?”
嬴渠梁满眼热切地望着孙宾,就像是见到了自己暌违多年的好兄弟:“先生,老秦需要你、渠梁也需要你,请先生教我!”
“秦公,我我”
孙宾只觉心头一阵温暖,险些就要答应下来,只是向东方望了几眼,还是轻轻抽回了手:“孙宾在山中时,曾与涓师兄立下誓言,我我还是想回到魏国去。”
“呜呼!上天为何待老秦如此之薄?先生啊老秦贫弱,素不为中原所望,天下士子轻我弃我,难道连先生也要离开我了麽?魏国已经有了上将军,为何秦国却不能有先生?渠梁今日见到先生,就如伯牙之遇子期,只想着多向先生请教治军治国之道,先生竟不肯教我”
跟上山头的白栋都看傻了,三哥这也太能演了罢,是要将孙宾变成伍子胥麽?秦国众臣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老甘龙轻轻咳嗽一声,压低了声音对白栋道:“小子,是你教君上的?可怜我老秦威仪今日尽毁你手!这个孙宾若当真是个人才也就罢了,否则看我饶不饶得过你!”
“孙宾不是人才,而是天才、大才!秦国有了他,只在兵事一面,足抵十个白栋!”白栋笑道:“甘伯伯难道还不相信我麽?”
“但愿如此吧,希望你小子不要看错了人。”甘龙望了孙宾一眼,微微摇头道:“此人倒是个淳朴性子,不过他一心念着庞涓,怕是终于不肯留在我老秦啊。”
“甘伯伯放心,小侄自有办法让他一心留在老秦,赶都赶不走。”
白栋闻言微微一笑,对付孙宾这种人他有一万套手段,这还没开始折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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