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钱?我转给你。”
“我还看中了一个包。”
“好啊,你买吧。”
“洛澄,马上要过年了呢。”
“十套新衣服,够吗?”
“不够。”
“二十套?”
女孩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转了。”
在罗洛澄说话的同时,女孩已捧起手机查看,估计对金额相当满意吧,在他的脸颊上“啪”地亲了一下,撒欢跑了。
剩下的两人默不作声地进了电梯,竟谁都忘记摁按钮了,竟谁也没察觉,任由两颗狂乱的心在一个静止的层面上跳动。沈采薇想八卦又感觉无需八卦,罗洛澄想解释又觉得太唐突,终于两人同时开了口:“那个......”
“你先说。”罗洛澄故作绅士,料定从沈采薇嘴里说出来的不会是好话。
果然,她问道:“你爱人?”
他一口老血,他们这个年纪的,有谁会用“爱人”这个词,你说“老婆”听上去还动听些。
关键沈采薇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你爱人?”
“阿姨你贵庚?”
“呃?”罗洛澄见她一本正经地微皱眉头,禁不住笑出了牙齿。
“你笑我年纪大?不过我看上去确实比你爱人要大很多。”
完了,玩笑开大了,女孩心,海底针,罗洛澄忙道:“你看上去也很显小,真的。”
沈采薇闭口不言,眼神呆滞。
哎,这话确实听着好虚伪,他懊恼地一咬嘴唇,高情商的罗老板哪去了,平时应付各式各样的女孩不是得心应手么,到了沈采薇这,什么招数都使不出来了,还是乖乖地实话实说吧。
“她叫沈清漾,是我学妹......”
“噢,你学妹好多,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呢。”
再一口老血,亏他是听过这首歌的,他不急于解释,他必须有耐心:“沈律师,从法律上来讲,学妹和好妹妹是有区别的吧。”
沈采薇翻了个可爱的白眼,法律又不约束人的感情。
这时,电梯门开了,所里两名律师走了进来,一名律师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干嘛呢你们?躲在电梯里谈恋爱呢。”
“没有,没有。”沈采薇和罗洛澄异口同声。
谢天谢地,汽车终于驶到了马路上,经过日晒后积蓄在车里的温度,像温暖的洗澡水,跟罗洛澄在一块的时候吧,尴尬时的尴尬,并不是叫人讨厌的尴尬,反而有点......沈采薇将头靠在车窗上,假装在休息,路两旁银装素裹的风景,和她的心情一样,甜甜的。
“喏,丁雀送你的羽绒服。”等红灯时,罗洛澄从后座拿给她一个袋子。
塑料的袋子,拎口处磨出了褶皱,包装简陋,但剪掉吊牌的衣服却一点不含糊,轻,软,流行的抽绳束腰,简约小立领,略微泡泡的袖子,名副其实的低调美貌。
“这是鹅绒的,做工这么好,肯定挺贵的。”沈采薇嘟囔道。
“丁雀的收入不低,她是个购物狂,你别太当回事,一件衣服而已。”罗洛澄附和着嘟囔了一句。
她识货,说明是见识过的,而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什么,既肥又大又不保暖的劣质羽绒服,跟一床棉花被似的压迫在弱小的身躯上。一个女生爱一个男生爱到多深,才自愿抛弃小康的生活而陷入贫穷,和旧社会的小姐自愿追随穷书生是一个道理么,但书生虽穷,到底是有才学的,往往人品还过人。
可何枫淇呢,哪点出众了,这个问题罗洛澄思索了几千遍,每次都无解。他明白无解就对了,如同他深陷在对沈采薇的爱的深渊里,哪有道理可言,难道因为何枫淇帅?他不帅吗?他又年轻又帅,罗洛澄不避讳自己的情绪,他就是吃醋了,掉进醋缸子里了。
好在沈采薇也没多说,正对着手机发微信,是感谢丁雀吧,好在他和丁雀早“串通”好了。
她眯起了眼,他不说话;她舔了一下嘴唇,他即递给她一瓶水,他们已默契到这般程度了。她说要吃麻辣烫,是在替他省钱吧,这个丫头,本心太好了,那他要带她去吃全城最好的老字号。
和她平常吃麻辣烫的地方完全不同,高到看不到顶的大堂,红漆柱子,敞亮的两桌之间的空隙,明明是百年传承的老店风格,沈采薇四下打量,她到底和他不是一个层次的,他吃个麻辣烫也讲究不尽,何德何能,能和他成为朋友呢。
两碗一模一样的麻辣烫端过来,罗洛澄挑的食材,他碗里有的,她的碗里也有,他不会采用何枫淇惯用的多寡伎俩,刻意显示对沈采薇的好,他明白这只会叫她为难,并不能体现真心实意。
她感动到真流泪了,很多很多年没吃过如此如此丰盛的麻辣烫了,为什么他永远能把每件小事做到她梦想中的程度呢,但她很快克制住情绪,她和何枫淇长跑了九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一个退隐江湖的高手重新出山了。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犹如海底落下了一枚定海神针,让沈采薇内心里渴望浪漫爱情的那片海,又开始隐忍而浪静。
“那个,你多大?”雾气蒙上眼睛掩盖住眼泪时,沈采薇问道,她这么问的初衷是为何何枫淇就没有他成熟,难道是误解了罗洛澄的年纪,她误把何枫淇对她的不好,归结到何枫淇还不够成熟上。
“三十三。”
“啊?你三十三岁了?”
“嗯呐。”罗洛澄毫不犹豫,其实也就把自己说老了几岁而已,要显得比她大嘛,这样才具备男子气概。
“真的?”
“你不信?!”罗洛澄故意板下脸,他自己是看不见,他这个动作就像一个小孩子。
“嗯,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还差不多。”
他的眼神和口气,哎,又小了五岁了。
“吃饱啦。”沈采薇放下筷子,碗里干干净净的。
搞得他连说上一句“再吃点吧”都没有机会,他望着空碗发呆,这意味着她要回家了,这种感觉像他一个人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无处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