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呢?(1 / 1)

肆零肆之地 周德东 3680 字 1个月前

终于直升机震动了一下,好像运动员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上。

飞行员怔忡着。

我静静地等了会儿,终于问出来:“刚才怎么了?”

飞行员探头朝上看了看,嘀咕了一句:“可能撞到鸟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活着,我赶紧摘下耳机,解开安全带,背起我的背包,匆匆跟他告了别,然后就跳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戈壁滩,正是我们来过的“甘肃”。我跑出了直升机的风力范围,回头看去,它还在原地转着螺旋桨,我觉得那个飞行员还在发愣。

我朝着城区方向走去,走出一段路之后再次回头看了看,那架直升机已经离开地面,它朝着外头飞去了。

一路上我一直在回想那道闪电,我觉得它更像某种诡异的结界。接着我想起了百慕大三角的“磁场说”,专家说飞机在那里失事是因为海底藏着某种重金属,它会导致磁场紊乱,“错”也是金属,难道404的结界是它造成的?

就像牛三定律解释不了广义相对论,我觉得我的分析也是坐井观天。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不要说你们不知道胡汉三是谁啊,其实我也不知道,由于总听人这么说,我就查了一下,他是经典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大反派,恶霸地主,在农民运动时被镇压了,后来当上了返乡团团长,又回来镇压农民运动。他跟灰太狼差不多,不停被打跑,又屡次三番地杀回来

在这个黄昏,在离开404三天之后,我又回来了,面对眼前这片戈壁滩,我完全没有胡汉三的意气风发,反而有些恍惚——我真的离开过吗?

接着我又忧虑起来,离下一个人消失只有几个小时了,四爷现在在哪儿?

老天待我不薄,我不但坐直升机进入了404,还在戈壁滩上发现了一辆侉子。我走过去看了看,钥匙还插在车上,车座上甚至放着一个头盔。

我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车主。我蹲下来仔细观察,发现前轮的轮毂上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我分不清那是油漆还是血迹。接着,我又在右后轮的挡泥板上发现了三个凹痕,那一定不是石子崩的,应该是弹坑。

我骑上去把它发动着了,突然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你干啥?”

我转头看去,有颗脑袋从低洼处探出来,他戴着防毒面具,应该正在解手。

象鼻人啊,我不抢你抢谁?

我猛拧油门,想直接跑掉,没想到发动机震天响,侉子却不走。

那个人已经提着裤子跑过来了,嘴里呜啦哇啦地喊着什么。

我这才想到,这侉子不是自动挡,而是手动挡!可是我并不知道怎么挂挡,我赶紧朝下看看,然后胡乱踹了一脚,侉子竟然一下就蹿了出去。

那个象鼻人差点就抓到了我的衣服,真悬,我就像在校长眼皮底下逃课成功,感觉很刺激。

我没有回头看他,直奔404的心脏——办公大楼。

实际上,侉子比自行车还好骑,它不用掌握平衡,只是转弯不太好控制,如果拐大了很可能翻车。戈壁滩也不怎么需要转弯。

骑出一段路之后,我停下车,拿出一瓶水“咕嘟咕嘟”喝起来,一些水顺着我的腮帮子掉到地上,转眼就无影无踪了。

我喝了整整一瓶,正准备出发,竟然看见远处出现了一排排帐篷,足有上百座,它们随着高低不平的地势牢牢地扎在沙土上,随着大风微微抖动着。

那不是平时公园里的露营帐篷,也不是雪山上的登山帐篷,它们是军绿色的,高大威武,气势磅礴,那是军用帐篷,

我赶紧骑上侉子,准备过去看看,就在我低头挂挡的工夫,再抬头,那些帐篷已经无影无踪了。

我终于明白了,那应该是多年前建设者的营地。

再次回到404,我那只看不见的“天眼”又睁开了。

我拧了拧油门,继续朝前开去,走着走着,又在路边看到了一面墙。我在它跟前停下来,这次是实物,因为我摸到了它,这面墙大约3米高,50米长,不知道为什么,它砌了一半就停工了。墙下生长着一种野草,东北人叫它“老厂子”,跟404太贴了,实际上它的学名叫苍耳子。

我凑近看了看,这是一面“史图墙”,第一部分讲述404刚刚建厂时,全厂职工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克服重重困难,开始最基础的建设;第二部分讲述404的光辉业绩,比如1964年5月1日凌晨3点,404生产出了第一个高浓铀正式核部件,全厂沸腾;第三部分讲述大撤离之后,404继续开拓核能的和平利用,它成了核电的重要生产基地和后处理基地

没想到,这片死气沉沉的废墟曾经如此辉煌,而且好像还在继续辉煌着。

接着,我绕到这面墙的背后看了看,发现地上扔着几套工作服和几个黄色的安全帽,这些东西马上让我紧张起来,你们知道我为啥紧张。

我再次骑上侉子朝前开去。

进入城区之后,我还路过了一栋保存完好的小楼,它立在街道旁,楼顶挂着党徽。正门雨搭下筑了个很大的巢,但没看到燕子。一侧门柱上镶着一个红色的信箱,看起来还很新,上面写着:书记信箱,我猜那是投诉用的,跟市长热线差不多。我特意下了车,走进小楼看了看,空无一人。为什么404的党政工作还在继续,却不见一个人影?

终于,我来到了办公大楼附近,再次看到了那个救治小马哥的医院。我发现,它院墙四周开着很多深紫色的花,大团大团的,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据说,医院会把肺病患者咳出的血水浇在附近,久而久之,那里的花就越来越茂盛。

我把侉子停在了一个民居门口,然后走进了办公大楼。

一楼没人,乒乓球台上光秃秃的,没看到球拍。

二楼的食堂没人,我走进后厨看了看,餐具摆放整齐,锅都刷了。

三楼、四楼的办公室全空了,只有我的脚步声。

五楼的员工宿舍也没人。我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朝里看了看,我、Asa和李喷泉都在这里住过,而如今Asa被确定为未知术的幕后黑手,李喷泉已经死了,真叫个物是人非。房间的地面上摆着一个烟灰缸,插着不少烟头,看来我们之后还有人住过。

六楼的仓库没人——本来也没人。

七楼就是陈工的办公室了,同样没人。

我困惑了,人都哪儿去了?

转了几圈之后,我终于走出了办公大楼,想了想,我决定去西区。除了办公大楼,那里是404唯一有人的地方了。

有了侉子,我忽然感觉404并没有印象中那么大。这时候我已经掌握这个车的档位了——最初它停在空档上,朝下踩一脚是一档,用脚背朝上提,过了空档是二档,再提是三档。

很快我就接近了西区,我没敢贸然闯过去,我打算爬到树上先观察观察。

结果,我刚刚爬到一半就感觉脖子一痒,我赶紧用手摸了一下,居然夹起了一条肉乎乎的虫子,我一下就把它甩出去了——那是一只洋辣子。有人这么形容过,在农村,你会碰到一种让你又红、又肿、又辣、又麻、又痒的东西,那不是火锅,而是洋辣子。洋辣子的学名叫褐边绿刺蛾,常年生活在树上,我就不给你们描述它的长相了,免得你们恶心。

这种虫子有点像隐翅虫,只要在你身上爬过你就中招了。网上说,被它蜇过之后,应该用透明胶带贴在伤口处,把它刺入皮肤的细毛清理掉。

吃过巨大马蜂和透明蚊子的亏,我不敢再小觑404里的任何昆虫了。

我用双腿紧紧夹住树干,上上下下寻找起来,再没看到洋辣子,这才继续朝上爬去。

终于,高度够了,西区尽收眼底。

然而,所有的人家都关着门,我等了好半天,始终没看到一个活人出现。

我顺着树干滑下来,还刮掉了一颗扣子,我低头找了找,终于找到了它,正要把它捡起来,心头突然一紧——那不是我的扣子,而是刚才被我甩掉的洋辣子!它蜷成一团在装死,看上去跟扣子很像。

我不再找扣子了,赶紧骑上侉子离开。

接下来,我小心翼翼地围着西区转了几圈,最后在翁老师家门口停下来,我把侉子立住,并没有熄火,然后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我推了推,门锁着。

我又重重地敲了三下,还是没人回应。

老翁、老妪和秀秀都不在了!。

我回到侉子上又去了西区,同样没看到一个人,是谁把这些钉子拔掉了?

我忽然想起了老姜对我说过的话:整个西区就我一个活人。

我害怕起来,朝着密集的房区开去,一路上使劲按喇叭:“滴滴滴滴滴滴!——”

我希望留守人员出现,哪怕是象鼻人,哪怕是猩猩。

始终没人出现。

整个404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接着我驶过了一片柳树林,四五月份正是柳絮泛滥的季节,大片的柳絮就像下雪一样,被侉子驶过产生的风带起来,围着我和侉子转圈,不离不弃。我看着这些轻飘飘的柳絮,越看越觉得它们很像纸钱,难道它们想告诉我什么?

我对柳絮从来不过敏,这时也禁不住打起喷嚏来。

我不敢停留,加大油门接着朝办公大楼驶去。也许,那些留守人员已经回来了

一路上,我的大脑快速转动着,闪现出了404的四种存在——正,邪,奇,异。

“正”就是留守人员和武警,他们属于公职人员,代表国家力量。

“邪”就是那些穿防化服、戴面具的象鼻人,当然也包括那十四名“演员”。

“奇”就是猩猩、黄蜂、兔子、蚊子以及一切变异之物。

“异”就是我们身上这些莫名其妙的特殊能力

现在,我很想念不爱说话的C加加、刺头小马哥、严谨的老沪、细致的碧碧、果断的小差以及令我心动的四爷,没了他们,我做什么都难上加难

就在我离办公大楼还有一二百米的时候,侉子突突突地喷出最后几缕黑烟,灭火了,我听得出来,它没油了。一切都恰到好处。

我走过去,果然看到了人影——办公大楼里走出了七八个人,他们急匆匆地绕到了大楼的旁侧,纷纷从户外楼梯爬上了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