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对他讲了我稀里糊涂收到“错”的事儿。
讲完之后,他淡淡地问了句:“完了?”
我说:“完了。”
他说:“如果你是变相推销剧本大纲的话,我劝你不要写下去了,这个开头很烂。”
我说:“这是真事儿。”
接着我就从手机里翻出“错”的照片,递给了他:“就是这个东西。”
周德东并没有把我的手机接过去,他只是瞄了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在《罗布泊之咒》里写到了双鱼玉佩,它的材质又像石头又像金属,你可以根据这个思路查一查。”
他还说我推销剧本大纲,我看他才是变相推销他的《罗布泊之咒》。
接着他又说:“罗布泊曾是我国的核试验基地,你这个东西很可能涉核。”
当时我只觉得,作家太能东拉西扯了,事后才知道,他竟然一语成谶!
季风说:“我听说潘家园内有一些私人的鉴定机构,你可以去那里问问。”
这个建议就靠谱多了。
走出会客室,我回头看了看,透过越缩越小的门缝,我看见周德东依然盯着季风的脸。
季风,你不怕吗?
……
我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
我迷迷瞪瞪做了一个梦,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竟然跟那个版权部的女孩混进了总统套房,她躺在床上笑盈盈地看着我,我去洗澡了,出来之后一掀被子,床上竟然变成了什么军!他阴恻恻地举起了一块石头,正是“错”,他说:你知道吗?你最大的错就是收到了这块“错”!
我一下就吓醒了,打开灯,从抽屉里拿出那块“错”,在手上盘起来。
它可能有重大的科研价值,说不定会在元素周期表里建一座崭新的房子。也许,军队会用它制造核潜艇,医生会用它治疗癌症……
但对我来说,这块“错”的价值就是“价值”,我只希望它能卖个好价钱,好还账。再这么被什么军纠缠下去,我肯定要神经衰弱了。
第二天是周六。
早上八点半,我来到潘家园,走进了一条叫做“现代收藏区”的胡同。这时候,季风打来了电话,表示周德东愿意合作,他还写了一份长达7页的内容构想,用于我们补充游戏情节。这家伙整夜都不睡觉吗?
他在构想中再没有提到那个类似狼人杀的情节。
另外,季风很赞赏了我们的版权意识,她说正因为这种做事态度,让周德东对我们公司更有信心了。
但是,我刚刚跟季风通完话就接到了上司的电话:E不再参与这个项目了,由我全面负责接洽。
我一下就明白了,那个姓周的真不愧是处女座A型血,容不得半点不同意见,而他的助理还那么虚伪,表面上风和日丽,却在背后捅刀子,以后我跟他们打交道也得小心点儿……我怎么都想不到,不久后我竟然加盟了周德东的工作室,跟他们一起做事了。后话先不提。
一个20多岁的刀条脸青年鬼鬼祟祟地凑过来:“我有个稀奇的玩意,有兴趣吗?”
我白了他一眼:“我也有个稀奇的玩意,你有兴趣吗?”
他说:“我看看。”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只指纹锁箱子,又从指纹锁箱子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又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真空袋,最终掏出那块“错”,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看了一眼之后,很不屑地说:“这就是普通玛瑙,你看看我的……”
我说:“我没兴趣。”
然后我把“错”收起来,径直朝前走去。
刀条脸跟了上来:“你去我哥的店吧,他可能对你的东西感兴趣。”
我马上意识到,我这个东西绝不是普通玛瑙。我问他:“你哥在哪儿?”
他说:“我带你去。”
接着他就把我带进了一家收购奇石的店铺。
这家店不大,木质装潢,墙上挂着几幅古字画,正中央放着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是个躺椅,躺椅后面是个屏风,老板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三十多岁,却穿着古朴的中山装。我们进来之后,他连眼睛都没睁开。
刀条脸说:“哥,这兄弟有块石头,你给看看。”
他这才坐起来,问刀条脸:“你认识?”
刀条脸说:“刚认识。”
我把那块“错”拿出来,递给了这个老板。
他接过去看了看,皱起了眉头:“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我说:“祖传的。”
老板说:“有鉴定吗?”
我立刻把鉴定证书递给了他。
他接过去看了看,对我说:“你等一下。”
接着他就去了屏风后面,搬出了一台很像缝纫机的机器,插上电,然后把那块“错”放在了上面……
机器运转了一阵,吐出了一张全是英文的纸。老板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又朝外看了看,突然问我:“那三个人是你的朋友?”
猜都能猜到,肯定是那三个追债的尾巴。
我含含糊糊地说:“嗯。”
老板说:“我就不绕弯子了,500。”
我说:“我就是想弄清楚它是个什么东西。”
他说:“老实说我也不确定它是个什么东西,正因为不确定我才出500,就买个新奇。”
我说:“谢谢,我再转转吧。”
还没等我离开,他又说话了:“我也不打太极了,10万,一口价。”
不到10秒钟,他居然把价格翻了200倍!我知道这块“错”可能值点钱,但没想到它值这么多钱,30克居然能卖到十万块钱,这可比等量黄金足足贵了10多倍!
我突然不敢出手了。
我的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这块“错”虽然寄给了我,但它终究不是我的,它越贵重我的心里越没底。
我把“错”放回真空袋,放回首饰盒,放回指纹锁箱子,然后说:“我不会卖它的,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再见。”
老板并没有挽留我,他递给我一张带着二维码的名片:“老实说,它可能价值连城,也可能一文不值,这跟赌石一个道理。你要是想好了就联系我。”
我走出店铺之后,那个什么军走了过来:“你这是要卖什么宝贝啊?”
我掏出那块“错”,对他说:“要不你问问你老板,我拿它抵债行不?”
什么军停下来,远远地看了一眼,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人说欠债还石头。”
我接着朝前走去,他们马上跟了上来。
我回过头去,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们跟着我可以,但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什么军说:“我们有明确规定,十三步。”
我看了看地面,矫情起来:“你看这是十三步吗?”
他朝我走过来,嘴里数着:“一步,两步,三步……”
妈的,虽然他最后跺了两个小碎步,但确实是十三步,然后我就跟他脸贴脸了。
我说:“你这样我没法正常生活了啊!”
什么军不说话了,另外两个追债人笑起来,其中一个说:“我们的工作目标就是为了让你没法正常生活啊!”
我四下看了看,然后说:“咱们唠唠吧?”
什么军说:“可以啊,但我们只能回答当事人三个问题。”
我说:“你是哪儿的人?”
我打算跟他套套近乎,让他理解一下我的苦衷。
他说:“内蒙的。”
一口湖南话怎么可能是内蒙人!
我不想把三句话都浪费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接着问:“你跟过多少人了?”
他想了想说:“我跟老板干四年了,数不过来了。”
我说:“如果对方就是不还钱,最后你们会怎么样?”
他说:“这是第四句了。”
我说:“胡扯,明明是第三句!”
他不说话了。
我突然变得一根筋了,大声说:“我第一句问的是,你是哪儿的人?你说你是内蒙的,对吧?我第二句问的是,你跟过多少人了?你说数不清了,对吧?我第三句问的是,如果对方就是不还钱,最后你们会怎么样?你就说这是第四句了!”
他还是不说话。
我说:“玩赖就没意思了。”
另一个正在玩手机的追债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操着一口广东或者广西口音说道:“咱们唠唠吧?”
我说:“没问题啊!”说完才意识到,我那句“咱们唠唠吧”也算一句!
OK,那就算了吧,谁都别搭理谁。
……
回到家,我开始查阅稀有金属的价格。
去年,有一块来自月球的碎石在纽约拍卖,其中富含多种稀有金属,重量0.02克,估价100万美金。
前年,一篇名为《全球最贵金属——比尔·盖茨也买不了几克》的文章火爆自媒体,文章中介绍了一种名为“锎”的稀有金属,1克估价是两亿美金……
我又瞄了一眼旁边的鉴定证书,这么一看,那个老板开价10万,实际上是在坑我。
电脑突然黑屏了,不管我怎么敲都没用。过了会儿,屏幕重新亮起来,黑色的界面上出现了几行绿色的英文,似乎是个什么论坛,我试着点了点,没有中文字,而且很多英文词汇都很生僻,我基本看不懂。
我滑了几下鼠标想退出,可电脑根本不受我控制,域名也由原来的.com变成了.o
io
。
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词——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