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虽然不像江福旺一样把脸面看得跟命一样重，但也不像李氏似的，什么都豁得出去，所以她还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闲话了好久，这才进入主题，“你是长辈，按理，是不用去看你侄儿媳妇儿，但是家里添丁，你总该表示表示，以后孩子大了，是要喊你一声爷爷的，要是有出息了，也是记得你这个爷爷的。”

江河笑了笑，他倒是没猜错，果真是为了钱来的。

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这个娘亲心里到底有没有他，江河怎么可能不知道，平白无故上门，总不会是想念他这个儿子了，不是为了钱，真不值得她翻山越岭过来一趟。

“娘既然是为了这个，上门就该说清楚，倒在那里说了那么久别的，若是为了钱来的，我给娘就是了，还让我好一通猜测，以为娘当真是心疼我了，知道我要出远门，特意来看看我。”江河叹了口气。

张氏听着这话，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是沉默着。

江河道，“娘，您说得对，家里添丁，我是该表示一下。”

说着，他往屋里走了，张氏愣了一下，他这么好说话了？

很快江河就出来了，拿了一个小荷包，这是方氏平时没事儿的时候绣的，逢年过节给晚辈红封，就用这个荷包装着。

江河将荷包放在张氏手中，“他二爷爷没什么本事，但好歹是一番心意，这一回是不得空了，过年回来再好好看看孩子。”

张氏打开一看，小小的两枚碎银子，也就二钱左右，顿时脾气也压不住了。

“老二，你这是故意下你老娘的脸呢，我大老远的来一趟，你就给这二钱银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河看着她动气，反倒是觉得好笑，“娘，我们家连正经的地都没有，只有五亩荒地种着，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我是出去挣了些钱，不过贴补家用罢了，再有余下的，也悉数给了雪儿，如今她那里花钱的地方多，这二钱就是我能找出来的全部了。”

张氏哪里听不出来他是在拐弯抹角地骂她狠心，当初分家没分公正，这会儿心里是又气又急，“老二，我可是你亲娘，你就这么对我，你和该天打雷劈。”

江河却不怕，“娘不是说，这钱是给孩子的吗？怎么又跟您有关系了，江家虽然是分了家，可每年的孝敬我可是一点儿没少，父母我供养了，不知大哥又给了多少，这老天爷就是要劈，遭雷劈的也不该是我才对。”

张氏说不过他，只得骂道，“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实话跟你说吧，家中日子不好过，许久没吃肉了，你日子既然过得好，就该拿出一些来，好歹我和你爹也生养了你，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

江河依旧是不怕，就算是张氏已经把这么恶毒的罪名安在他头上了，他冷笑了声，“去年一整年，给爹娘的孝敬有十两银子之多，就是全买了粮食，爹娘三年也吃不了，孩子他娘还给二老准备了棉衣棉鞋，能做的我们可没少做，爹娘就是真没饭吃了，也不该来问我，该问问大哥是不是没照看好。”

张氏又软了语气，“你也知道承业出了事，你大哥他们也不好过，你既然是过得好，总该顾着骨肉亲情。”

江河道，“那若是掉过个来，我遭难，大哥过得好，他可会顾着骨肉亲情？”

“自然会。”张氏直接道。

江河哼了声，“娘记性是真不好，两年前我们二房不就遭难了吗？大哥可没顾着骨肉亲情，还恨不得将我们仅得的粮食都给收回去呢。”

张氏真是没话说了，说一句，他能有十句等着，“你，你真是不孝，你这么对你娘，你等着遭天谴。”

“好啊，那我就等着，银子娘可收好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全给了娘。”

张氏知道，今日他是打定主意不会拿钱出来了，这二钱银子完全就是用来羞辱她的。

她也不顾脸面了，本想着和江河和好，这会儿也都顾不上了，站在院子里就骂开来。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一家过着好日子，有吃有喝，穿金戴银的，倒让你爹娘苦着，哪有这样的规矩啊，你就是不孝，你是不孝子孙，哪日你到了底下，那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张氏嚷了起来，也就有人来看热闹，而方氏等人也都赶回来了。

刚刚就有人去方家带了话，赶紧往这边走，到底还是有些距离，回来正好赶上张氏骂人。

方氏听着这话就红了眼，也顾不上什么了，进了院子就说，“娘好狠的心肠，江河可是您的亲儿子，咒自己的儿子下地狱，竟然那么顺嘴，这等事，有几个做娘的做得出来？”

张氏冷哼了声，“我说错了吗？现在谁不知道你们日子过得好，你们富贵了，就忘了家里人，这不是不孝又是什么？”

方氏哼了声，“年年的孝敬可少了？娘拍着胸脯想想，有几家的儿子分了家还这么想着的，以前我们二房在家过的什么日子不用我说，响水村随便拉个人问，人家都能说得明明白白，家里有什么好的，爹娘全向着大哥一家，就是承业念书的钱，也几乎都是江河挣的血汗钱，分家我们又得了些什么东西？”

“做爹娘的不公不慈，倒指望着做儿子的掏空了家底子孝顺，就算当真掏空了，给了爹娘，那些钱最后又落到了谁的口袋里？大哥一家过得不好，娘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我们一家遭了难，恨不得一点儿关系都不要沾上，这可真是笑话啊。”

张氏没想到连方氏也这么伶牙俐齿的，这二儿媳妇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前可不敢跟她大声说话的啊，果然是反了。

她看到方成栋和文氏也在，冲过去就说，“你们教的好女儿，这就是方家的家教，当着这么多人就敢顶撞婆婆，真是没天理啊。”

文氏哼了声，“你是婆婆，可也得有个长辈的样子吧？就你这样的，我女儿敬着，我才要把她领回家训斥一番，怪她丢了家里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