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祭司教诲!”
巴鲁王子低下头,与其他狄人一样,保持着沉默。
在没有足够的武力和信心之前,暂时蛰伏是最好的生存之道,一望无际的苍原教会了这些狄人如何审时度势,而不是一味的蛮干。
狄人占据了大武朝北境以外的苍原,逐水草放牧,物产匮乏,不及打通极西之地商道的戎人那么富有,若是像倒霉的风玄国使节团一样,让这个大武朝的恶人生生敲去十万贯,恐怕整个使节团都得喝西北风去。
富不与穷斗,穷不与疯斗。
大武朝和风玄国是富,荒胥国是穷,那个叫李小白的南蛮根本就是个疯的。
戎人经得起敲诈,可是狄人却吃不消,虽说不甘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只能老老实实的低眉顺眼。
含光门外,参与迎接荒胥国使节团的几个御史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勃然大怒。
“竖子!可恶!”
“眼中可有朝廷?”
明明是个白身,却让大武朝的客人如此噤若寒蝉的躲到一边避让,堂堂大武朝的威严何在,朝堂的威望何在,陛下的皇权何在!
真真是一个刁民!
然并卵,乌台的诸位大人全是职业嘴炮党,总不能不顾朝廷和个人体面的扯开膀子跟一疯子干仗吧?
估计这些个御史有这心,却没这个胆!
就算是干了也未必干得过!
李小白却没理会那些主动让道的荒胥国使节团,在车厢内半靠着闭目养神,除了现实的五感与虚无飘渺的第六感之外,时刻保持的琉璃心状态成为了他的第七感,将狄人当前状态洞悉于心的他,根本没有将街边这么一大片乌泱乌泱的北狄大汉放在心上。
他与驾车的虎力一般无二,不服来干,不干就逼BB。
双方就这么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无惊无险的交错而过,彼此刚拉开十余步,整条横街就像突然活过来一般,重新充满了噪杂的声音,许多人尤其是维持街面秩序的金吾卫士卒们无不暗中擦了把冷汗。
若是再像昨日一般,他们恐怕得全体吃挂落,大将军由于被禁足而因祸得福,反而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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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还丹的缘故,昨日耗费了不少精力的甘老头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他一看到跟着李小白的虎力挑着两筐黑不溜丢的泥炉,当即一瞪眼中气十足地喝道:“哪里来的炉子,不好好琢磨技艺,却捣鼓这些歪门邪道的破玩意儿,你这是要改行泥瓦匠呢?还是打算做陶匠?”
这臭脾气的老头儿在铁匠云集的铁砧巷也算是标志性人物之一。李小白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甘老,在下可是一宿未睡,彻底琢磨您老教给我的东西。”
刚进门就遭到一通数落,当真冤枉的紧。
“哼!你这小子鬼心思忒多,莫要哄老夫,这坛坛罐罐又怎能跟飞剑扯上关系!”
甘老头哼了一声,倒底姜是老的辣,一眼就看透了李小白的本质。
“清瑶!来一颗妖火!”
从虎力的挑筐中选出一只泥炉,李小白将正躲在钱袋里补觉的青蛇拽了出来,他只是初窥术道,还不足以凝聚灵火,只能依靠这个妖女帮忙。
总是被这么抓抓摸摸的,清瑶早已经没了脾气,懒洋洋的吐着鲜红蛇信,张口吐出一颗碧绿色的火珠,恰好落在李小白托在手中的泥炉中央。
炉内外立刻亮起一条条赤红色斑纹,组成细密的符文法阵,竟与甘老头炼制飞剑的石炉一般无二。
紧接着一股不同于铺内火炉的热量四散开来,两种热流为了争夺铺内空间彼此交锋,引发了一场微风,将火星和浮尘吹得到处都是。
“这,这是!”
老家伙一脸目瞪口呆,死死盯着那只虚含妖火珠的泥炉不放,随即又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李小白。
仅仅一天一夜,对方就捣鼓出这么个玩意儿!
似乎是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哪怕再怎么难以接受,甘老头最后还是长长吐出一口气,颓然道:“你以前学过炼器?”
这般手段已经不仅仅是炼制飞剑,而是踏入了炼制法器之道。
“炼器?”
李小白一阵茫然,当即摇了摇头。
“可惜了!”
甘老头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炼制飞剑只是炼器之道的一部分,这个年轻人不仅仅能够举一反三,竟然还可以从炼制飞剑之术中感悟到炼器门径,如此天赋若只是限于飞剑一途,而无法得到明师指点,恐怕将要完全荒废了。
“甘老,可惜什么?”
李小白将青蛇塞回钱袋,看了看手上正在散发热量的泥炉,并不觉得自己花费了一晚上设计出来的取暖法器哪里可惜了。
“无妨,随你!随你!”
本已经有些麻木的甘老头没想到自己竟然又一次遇到出乎意料的冲击,只是这份惊喜却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心中只剩下无奈。
原以为找到了一个令自己非常满意的衣钵传承者,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却有些担心这些传承技艺会不会耽误了对方的前程,对于炼器之道而言,若只是炼制飞剑,实在是偏科不能再偏科,只会白白糟蹋了那些惊人天赋。
老头儿又叹了口气,背着手往后宅走去,佝偻的驼背仿佛更加佝偻了。
“哦!”李小白向着那三个徒弟眨了眨眼睛,说道:“借你们坩埚一用!”
剑器铺熔炼金铁,从来不会缺少坩埚,他找了九个坩埚,将另外九只泥炉分别放了进去。
随后在火炉内扒出一个大坑,将盛有泥炉的坩埚依次叠置于火焰当中,任由涡轮式风箱呼呼送风而变成青蓝色的火焰在四面烧灼,很快不仅坩埚变得赤红,连放在里面的泥炉也开始变成了红玉一般的赤红色。
能够熔金化铁的铁匠炉子客串烧制陶器的火炉完全绰绰有余,或许要不了多久,置于坩埚内的泥炉就会完成陶化甚至瓷化的全过程。
待李小白放好坩埚,带着那只仍然源源不断散发出热量的泥炉走向往后院,巨汉虎力又从挑筐底拿出十几个西瓜般大小的椭圆形泥球,依次平放在火炉边接受炙烤,他冲着不解的三个师兄弟一呲牙,憨厚地说道:“嘿嘿嘿!待会儿我请你们吃鸡!”
每一只泥球里面都有一只肥鸡。
七八斤的大公鸡剖杀拔毛洗尽后洒上薄薄的盐,灌以米酒,往鸡腹填入葱、姜、蒜、八角、香菇和少许茱萸,用荷叶包裹数层,再包上一层厚厚的桑皮纸隔绝土腥,只需一两个时辰,便能够骨肉分离,肉质酥烂嫩滑,鸡肉香味浓郁不散,令人情不自禁的食指大动。
李小白随口教给虎力的叫花鸡做法,已经彻底征服了这条汉子的胃,在早上临出发前,虎力就让厨房准备了这些包着鸡的泥团,顺便给甘老师徒开开洋荤。
后宅内除了昨日的红漆木盒,泥炉和坩埚两样法器全都在以外,还多了一尊铁砧,一支铁锤和一支粗短的铁钳。
与前面铺子里那尊大铁砧相比,这尊小铁砧只有其三分之二大小,通体乌黑油亮,不见一点粉尘和锈渍,看上去不似凡铁铸成,铁锤与铁钳亦是如此。
“妖火!”
甘老头向李小白递了个示意的眼神,火晶什么的还是省一点是一点的好,后者当即将手中泥炉里的那颗妖火倒入石炉内。
热量再次被束缚住,在老头儿控制下导入上面的坩埚内,昨日基本完成塑形的剑胚在一刻钟后渐渐发亮。
甘老头拿起铁钳将其从坩埚内夹出,放在铁砧上抡起锤子就是狠狠一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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