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微微摇晃,端正拄剑跪坐的郑侠表情复杂的望着懒懒靠在窗边,捧着一卷《洗髓经》抄本怡然自得细细品读的李小白,青蛇妖没有化作人形,依旧藏在他腰间的钱袋里。
敲诈!偷窃!
这等恶行应当被他这样的行侠仗义之辈惩治才对。
可是此刻他却偏偏与对方同坐于车厢内,彼此相安无事,甚至连这辆乘车都是自己帮着张罗的。
自己算是同谋么?
一时间,郑侠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侠义之道的坚持莫名开始动摇起来,难道应该将对方绳之以法,可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越想越纠结,越想越矛盾,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公子!”
“怎么了?郑兄!”
李小白放下从小林寺藏经阁顺来的武道秘藉,疑惑的望过来。
他与其说在看书,倒不如说在体验自己身体自行响应书页上一张张行功图的奇妙反应,不时有一处跳动了一下,生出一丝暖暖的热流,随即流向下一处,又是一跳,最终连成串,与《洗髓经》上的修炼方式一般无二。
至于文字注释和口诀什么的,反倒是一个字都没看。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又得明师指点,好不容易拥有锻体境真气修为,算得上是天骄之资的郑侠绝不会相信,仅凭着一册《洗髓经》,李小白就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武道修行的聚气境,奇经八脉内犹如小溪般不断有真气流动。
术道难窥门径,反倒是误打误撞的闯入了武道之门,或许是天赋异禀,或许是吃了那么多大小还丹,药力积聚,恰逢其会的水到渠成。
“在李公子心中,侠义是什么?”
按捺不住心中三观动摇的郑侠想弄明白这位平日里一向言行举止没心没肺的年轻子心中到底有没有是非正邪之分。
“侠义?”
李小白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和自己探讨这个话题,郑侠真的是游侠儿?该不会受了那些秃驴的影响吧?
郑侠进一步解释道:“没错,我辈游侠儿行走四方,依靠锄强扶弱,扶危济困,行侠义之道以求无愧于心,不知在公子眼中,侠义又作何解释?”
“哦!”李小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当即说道:“侠义是责任!”
“责任?”
郑侠同样没有料到李小白的心中,侠义一词的解释会是这样,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侠义分为广义的侠义,还有狭义的侠义,责任对等于能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为兄弟两肋插刀是狭义的侠义,广义的侠义是对社会的责任,不分大小,扶起摔倒的老人是侠义,乐善好施是侠义,为了民族大义而战斗而牺牲是侠义,给贫穷的人一个以工换酬的机会是侠义,为官造福一方同样也是侠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李小白很显而易见的将郑侠带到了沟里,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归根到底是拳头大的说了算,是非黑白最终由胜利者来书写。
“侠义”的侠义?游侠儿有些头晕。
看到对方越发困惑的表情,李小白只得继续解释道:“广义是指广泛,大范围,狭义是指小范围,有局限性的,一个是大,一个是小,显而易见!”说完耸了耸肩膀,意指不言而喻。
郑侠恍然大悟,他随即说道:“你和清瑶姑娘偷了小林寺的大钟也算是侠义吗?”
他还是过不了那道坎儿。
“哈哈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无完人,你不能因为一道白墙上有一块黑斑就说整面墙是黑的,尽管那块黑色的也一样是墙体,任何事物都有多面性,现在是错的,将来未必就是错,对某些人而言是有害的,但是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却是有益的,瑕不掩瑜,你应该学会试着接受。”
李小白敲着车厢内的桌面,他猜到对方因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而钻了牛角尖。
顺走小林寺的大钟固然是一时心生贪念,何尝不也是给这些秃驴一个教训,这些大和尚也是难辨是非,以后多半会学着聪明些。
“我自小就想成为一位大侠,请公子教我!”
郑侠并不是一个笨人,沉吟了片刻便很快理顺了侠义的广义与狭义,正如李小白自己所言,瑕不掩瑜,尽管行事荒唐,令人捉摸不透,可是总体而言,这位年轻公子并不能算是坏人。
想到这里,心中的一时郁结莫名散了开来,或许非黑即白,非错即对,这般执拗本身就不应该有。
“做好每一件事,力求无愧于心,你就是大侠!”
李小白俨然一位心灵导师,谆谆而言。
在平常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教训妖女的,要多读书,少看小说……
“受教了!”
对方话不多,却每每点在了关键,有如一针见血,若有所悟的郑侠心情立刻好了许多。
“呵呵,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李小白客气地说道,他重新端起手中的《洗髓经》,当目光放在那些身上画满线条的小人运功图上时,身体里面某些地方又开始跳动起来,很奇怪的体验,却又让人非常着迷。
车厢忽然一震,缓缓减速,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公子!外面有强盗!”
虎力的声音从车夫位置传来。
“虎力,宰了他们!”
李小白头也不抬,依旧看着自己的书。
“……”
郑侠哑然,不是说好的事物的多面性呢?为何不问究一下那些强盗到底是原本就是歹人,还是为生活所迫。
或许察觉到郑侠又一次开始纠结,李小白传过来一句话:“你应该尝试着接受世间的不公,不然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生活就像如果无法反抗,最好试着享受,小白同学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
车厢外,惨叫声此起彼伏。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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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白又一次回到了乐州城。
“义善祥,敢吞没大爷的财货,你们是不想混了!”
轰隆!
暴乱的风刃将义善祥乐州分舵的大门撕得粉碎,狂暴的气流将守门的商号护卫们掀得满地乱滚。
“何人敢在我义善祥门前放肆!呃!妖,妖怪啊!”
有人气势汹汹的冲出来,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敢挑衅大武朝北境数一数二的大商号,可是一看到那条人立而起的巨大青蛇,立刻吓得魂儿都飞了,怪叫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
“姓吴的,吴昌,快把本公子的财货速速归还,不然本公子就拆了你这义善祥商号!”
李小白一手三尺青锋,一手折扇,明明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派头,却摆出一副无赖泼汉上门滋事挑衅的架势。
“你,你是何人,竟敢到本商号生事?”
被点了姓名,吴昌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若是因为他而被强拆了义善祥乐州分舵,恐怕东家也不会放过他。
“是你侵吞了本公子的财货吗?”
李小白上下打量着对方,庚字商队的伙计和护卫告诉他,就是这厮颠倒黑白,污蔑春管事夹带私货。
“什么财货,我义善祥怎会侵吞他人财货,你勿要血口喷人!”
吴昌依然没有反应过来,认定李小白是来找碴的。
“哼!庚字商队替我保管财货,就被你这厮侵吞了!这是货单!人证物证俱在,还怕你抵赖?若是冥顽不误,那就到刺史老爷那里去分辩吧!”
李小白抛出一叠白纸,平空出现一股气流,将那叠纸狠狠拍在吴监事的脸上。
连忙将拍得自己脸生疼的纸张拿下,扫了一眼,吴昌脸上当场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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