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一句话,贪腐的贪官污吏不可罢免,但可让那些销赃的豪族富户主动交出脏粮,并案情节严重程度缴纳罚粮。
百石以下,只交脏粮。
百石以上,每一石就要多交一斗。
这样做也是防止那些小资商户,因多交罚粮而破产。
反正一句话,该惩处的不能姑息,但也不能因此损害了当前的经济框架。
那些贪官污吏杀了,不过就像割韭菜似的,很快就能补上。
那些商贾若杀上一个两个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可若杀了一大片的话,倒是也很快能推陈出新。
但这是需要时间的。
在此期间,是会有很多依托他们混饭吃的小民而饥不果腹的。
就像后世,一家工厂倒闭,很快就会有另外一家工厂兴起。
可这家工厂的员工却有很多一时半会是寻不到工作了。
他们没有了工作,家里人可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陈恪开口,老朱动心了。
老朱既然能同意发展海外贸易,便就是对此看重,也不想因此搞乱市场。
片刻功夫,老朱冷峻的脸上突然挂起了一道笑容,道:“你小子倒还真是鬼精的很。”
丢下这句话,老朱随之下了旨。
旨意与陈恪的谏言也差不了多少。
商贾主动交出脏粮,凡主动交出者,只要涉案在百石以下,便既往不咎,若在百石以上的,每石再追加一斗。
若不主动交粮,或隐匿不报的,查出一石,便多追加一石。
若隐匿不报超百石者,一经查出立即抄家流放,绝不姑息。
虽要保证大部分富户豪族不破产,但也绝不能心慈手软。
商人重利,若太过宽松,势必会使得这些人偷奸耍滑,侵害朝廷和百姓的既有利益的。
一句话,该松的时候松,该硬的时候就得硬。
老朱旨意一出,这些豪族富户当即感恩戴德,纷纷表示愿尽最大努力查明这个贪腐大案,并配合朝廷把该教的脏粮交齐。
谁让老朱之前声势搞那么大呢,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能花钱保命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除了这些豪族富户高兴外,朝中也有不少欢呼声,不少人甚至纷纷称赞老朱圣明。
这些人欢呼的用意不言而喻,他们家早已与那些豪富富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这些豪族富户如实破产,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哪去。
人就是这样,若老朱一开始就以如此方式惩治的话,怕是有不少人会咋咋呼呼,吱吱歪歪的说三道四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在的这种处理方式与之前相比可还真是宽松了不少的,对商业的破坏已降到最低了。
因对豪族富户的牵连最低,这些人为了能够顺利过关开始主动配合起朝廷彻查来。
很多隐匿不报,或者少报漏报的官吏又经了新一轮的审查。
就在朝中对此案如火如荼开展之时,朱标找到了陈恪。
对于此事,朱标曾找过老朱,可惜没能与老朱说到一块去,没说几句便弄了个不欢而散。
被朱标宣召,陈恪是有些诧异的。
他实在想不到,朱标找他会有何事。
詹事府中,陈恪被邀请着落座。
坐下后,很快便有内伺上了茶。
喝着茶,朱标问起了海外贸易之事。
谁都知道,老朱之所以对郭桓案妥协,最大的原因则是因即将兴起的海外贸易。
对于此,陈恪又详细介绍了一遍。
“殿下,富裕的希望在海上,而同样,威胁也会在海上,至于北地的游牧完全不值一提,我大明只要能富裕起来,便可发展更强的武器,训练更强大的兵丁,有了这些,完全可拒他们于国门之外,而他们为了生存,只能以低价把他们的牲畜毛皮卖与我们,而我们可把这些东西利用水路卖到海外,转手便可翻十倍百倍的利润。
到时候,他们只能仰我们的鼻息存活,即便让他们进来,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我大明的。”
兵强马壮,国富民安,一点儿都不能少。
只兵强马壮,国家没钱百姓没钱,用不了多久这份兵强马壮便会被消退。
到时候,一颗大白菜换架飞机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国家富裕却不去发展武备,一旦这份富裕被人眼红,少不了是要被人抢走的。
陈恪把与老朱介绍过的东西,重新与朱标说了一遍。
这些东西老朱在实行之前必然是已经与朱标通过气的了,对于这些东西,朱标也是接受的。
若是不然,朱标也不会不加相劝的。
陈恪再说上一遍,不过是让朱标更了解一下罢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整个大明官场发生巨大地震,牵连全国的十二个布政司,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侍郎、工部侍郎悉数涉案其中。
另外,下面其他涉案官吏还有数千之多。
有老朱一手盯着,此案处理的雷厉风行,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不过经此案之后,倒让不少豪族富户低调了许多。
这些人也明白,他们的小命是攥在朝廷手中的。
朝廷动动手指,他们立刻就得玩完。
***
从六月份开始,各地种植下去的红薯便开始了大面积的收获。
因有了尝试,这批的红薯产量比陈恪在陈家村试种的产量还要高上许多。
由于这批红薯的种植都是在官田进行的,如何分配直接由朝廷说了算就成。
收获折后,这批红薯除了存一部分到官仓外。
另外还有一部分被储存用作了来下一次的粮种。
剩下那些品相不太好的,除了皇家留了一部分外,还有一部分被赏赐给了勋戚重臣,还剩的那些便被卖到了民间。
往民间卖,也是为再推广种植的时候,能够被人们所接受。
不然的话,那些百姓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又怎能凭官府的一句话,说种就种的。
不过,这东西产量高,种植上几年便会不值什么钱了。
物以稀为贵,但谁让现在东西少呢。
无论是用在皇家,还是赐给勋戚重臣,亦或者是受到民间,那都是稀奇的好东西。
刚试种出来的时候,只余留了几个吃的,朱允熥没能吃尽兴。
这次产的多了,都有机会赏赐勋戚重臣了,自是能让朱允熥一次吃个尽兴的。
詹事府院子中,朱雄英,朱允熥,朱允炆,朱芷芊,还有陈恪陈月兄妹,几人围坐在一堆篝火之前,尽情吃着烤红薯。
“月儿,给你吃。”
陈恪刚烤好一块红薯便被朱允熥抬手抢走。
正当他要开口挤兑朱允熥一番之际,朱允熥却把手中的红薯随手递给了陈月。
随着,陈月在宫中待的时间越久,除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外,气质上也越发的优雅了。
举手投足,吃饭说话中完全可在宫中应景了。
陈月接了朱允熥的烤红薯,红着脸致谢。
朱允熥笑得都要嘴巴都要扯到耳朵处处了,摆着手表示着不用谢。
什么就不用谢了,红薯是他烤的吗?
陈恪白了朱允熥一眼,把陈月招呼到跟前,道:“月儿,来,靠哥近些。”
就朱允熥那样的,他可得好生护着陈月。
若非陈月在宫中着实能学到些东西,他才不会让陈月留在这里呢。
陈恪护陈月护的紧,朱允熥带着吃醋吐出一句,道:“月儿用不了多久就得是我媳妇了...”
什么就你媳妇了?这不还不是吗?
陈恪没好气回道:“任何事情可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也可不是。”
虽说这事儿是老朱赐的婚,但那也不是绝对的。
朱允熥还在与陈恪拌嘴,朱雄英则把话题引到了这段时日很火的海外贸易之上。
陈恪也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朱雄英了。
对于这个问题,朱雄英一直未能详细请教过陈恪。
朱雄英出言,陈恪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以为海外贸易之事是错还是对?”
这天下将来终究是要由朱雄英来掌控的,不管现在发展的有多好,若朱雄英不认同的话,怕是会半途而废的。
朱雄英想了一下,看似像是在组织语言,回道:“我倒觉着海外贸易既可富裕百姓,富裕朝廷倒也没什么错,但黄先生说,这个海外贸易是一种堕落,到时候当人人心中只有钱财,那忠孝礼仪也会很快被他们抛之于脑后了,到时候人不仅再不会知君王,知礼仪,且知父母,道义也将不会知晓,此将必会让礼仪尊卑不复存在。”
这话严格论起来倒也并非皆为谬论。
人若手里有钱,温饱再不是问题之时,便将会寻求精神层面的解脱。
若人人皆能吃饱饭,且手里又有了闲钱,怕是不会再安于现状了。
很多身份低微之人,怕是要冲破束缚,向往自由了。
不过,若怕此事发生便不去富国强民,这也并非民智之举。
你自个儿不主动富裕,有的是人帮你富裕。
一旦处于被动,那将更没什么话语权可言了。
“那殿下怎么想?”陈恪又问道。
别人怎么说不重要,关键是要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就那位黄先生所言的问题,老朱和朱标不见得没想过。
朱雄英回道:“周亡则礼崩乐坏,可后世这千百年后,又有一套礼制兴起,且历朝沿革中,每朝的礼乐并非一层不变,而是经时间流逝而不断发展的,我觉着,即便国富民强真的会破坏礼制,却也不能因噎废食,该怎么做还是得怎么做,到时出现问题,再想办法解决问题就是了。”
朱雄英出言,陈恪都忍不住给他竖个大拇指了。
这绝对是标准的教科书回答了。
“是,殿下所言很对,陛下和太子殿下怕是也是如此之想。”陈恪称赞道。
老朱和朱标具体怎么想,那还真不得而知。
反正他们两人对此事是颇为赞成的。
说着,陈恪问道:“那黄先生是?”
提起这姓,陈恪就不由有些警惕。
“他讳子澄,字字行,是今年会试第一,殿试的探花,皇祖父安排他在东宫做了伴读。”朱雄英回道。
黄子澄?
什么会试第一,殿试探花,人们提起黄子澄,想到的多回事朱允炆的猪队友,撺掇着朱允炆一步步断送了皇位。
陈恪大吃一惊,朱雄英道:“你也听过先生的大名吧?先生诗文写的极好,又写得一手好字,这也是因在殿试时,皇祖父问及他年龄之时,他因紧张没能立马回答出来,才被降到探花的,不然的话,状元定也会是他的。”
看得出来,朱雄英对黄子澄的学问还是很崇敬的。
不过朱雄英比朱允炆强很多,就拿海外贸易那件事儿就并未被黄子澄所左右。
所以,倒也不必担心,黄子澄留于朱雄英身边会把他带坏。
朱雄英对黄子澄的询问大加赞赏,朱允熥却不这样看。
朱雄英刚一褒奖完,朱允熥便吐出一句,道:“我看他不怎么样,不过而立之年比爹都迂腐。”
刚出言,陈恪笑容才刚挂起,一道不善的声音便从他们耳边响起,冷声问道:“谁迂腐?”
朱标那声音他们也还是熟悉的,此道声音一经响起,朱允熥刚吃进嘴中烫嘴的红薯噗嗤一下掉了出来,结结巴巴呼道:“爹...”
随即,马上转了笑脸,嬉皮笑脸地道:“爹,你过来也怎没个动静,儿子刚烤好了红薯,爹,你快吃。”
陈恪负责烤红薯,烤一个他们吃一个。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陈恪便准备把最后一个自己吃了。
还没吃呢,便被朱允熥一把夺过。
什么人嘛,你孝敬你老爹,你自个儿去烤去,拿他的做顺水人情,算什么事儿呢。
“殿下,坐,臣再烤几个。”陈恪邀请着朱标落座。
他烤的红薯,风头总不能让朱允熥一人拿了吧?
朱标落座,陈恪又道:“一会儿,再拿几个给陛下去尝尝。”
第一次试种的时候,老朱可舍不得吃,怕是连这红薯是什么味道都没能尝出来。
现在有了机会,总归是非得吃个尽兴的。
陈恪不仅要给朱标吃,还要给老朱吃。
孰高孰低,顷刻间便显露无疑。
朱标应了一声,吃着红薯,问道:“你说谁迂腐?”
朱允熥支支吾吾不言语,半晌道:“儿子说儿子自个儿呢,这毛病儿子还真得好生改改才行。”
说自个儿,别牵连别人,这总归是不会再得罪人了。
朱允熥自个儿背了锅,朱标微微一笑,道:“既知晓,那可真就得好生改改了。”
话是这么说,若严格说,朱允熥创新能力可绝对要比朱雄英要强。
朱标追问,不过玩笑而已。
朱允熥自个儿承认,朱标也没再多言,只道:“宁波府传来消息,霍根率船回来了。”
回来了?这还真是时候。
陈恪大吃一惊,朱标随之道:“父皇命你赶去接应,并带霍根赴京见驾。”
是得去一趟了,霍根带回什么东西,这都得好生行当一下。
如此,也可知如何在老朱面前汇报。
朱标开口,陈恪还未说话呢,朱允熥随之便道:“我也去。”
去去去,你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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