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了解，所以金庸对这些敬而远之，笑着转移话题：“六叔，你知道《苹果日报》是谁的产业吗？”

卲逸夫笑道：“《苹果日报》总经理叫周大鹏，立场鲜明，应该有内地财团支持！”

金庸笑吟吟盯着对方，语出惊人道：“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王子凡！”

“什么！”

卲逸夫手一抖，脑海中浮现王子凡在《苹果日报》上连载的几篇文章，人物对得上，时间也对得上，可是这太惊人了，以前只是传闻，一笑置之，如今确认，心里滋味委实不好受，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消化这个消息，更加确认心里猜想，王子凡背后就是大陆政府在支持，否则《苹果日报》不会旗帜鲜明的站在大陆政府这一边！

金庸好像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动声色品了口茶，等卲逸夫脸色平静后，笑道：“不止是《苹果日报》，王氏传媒集团还插手《星岛日报》！”

“确定吗？”卲逸夫屏住呼吸，这才多久，王子凡名下又多了一个称呼，传媒大亨！

“这个消息来自《星岛日报》高层，应该不会错的！”金庸叹了一声，王子凡贸然闯入传媒界，对《明报》冲击很大，《苹果日报》大卖，直接冲击了《明报》，销量直线下降，特别是《苹果日报》经常发出的政治、经济预言，恰好克制《明报》！

卲逸夫品着咖啡，有意无意道：“王子凡影响越来越大，你有什么打算。”

金庸道：“我不想和他竞争，不过我放心不下《明报》，这是我一生心血。”

卲逸夫把咖啡送到嘴边，心不在焉饮了两口，如果当初他也有这个觉悟，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电影公司被挤压停产，电视公司虽还在运行，但也是艰难度日，始终被佳视压着一头，想要打破僵局，何其难也！王子凡可以大撒金钱制作那些王牌节目，他试过，结果舍不得花钱，节目质量惨不忍睹！

娱乐圈局势金庸始终都在关注，现在是东方娱乐集团一家独大，无论是无线还是嘉禾都无法与其抗衡，劝道：“六叔，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老想着竞争，该合作的时候还是要合作的，现在香港没有一家娱乐公司能抗衡东方娱乐集团。”

“你是让我求他？”卲逸夫哭笑不得，他的年纪比王子凡大好几轮，宁愿退休也不愿去给王子凡打下手，丢不起那个人，以前他还想着培养王子凡当做接班人，制衡嘉禾，给邹汶怀添堵，现在才发现真是小瞧了他，不用他帮助，已经把嘉禾打压得喘不过气来，还顺手收拾了他的卲氏王国，当梦工厂得到卲氏院线，更是如虎添翼，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称霸香港娱乐圈。

金庸笑道：“现在香港华人财团分为两大阵营，第一个是以老牌家族为首的华人财团，另一个是以王子凡为中心的新兴财团，听说两大集团为了接手英资产业，明争暗斗，互不相让，李嘉成刚收购和黄，王子凡就还以颜色，悄悄收购了香港电灯！”

卲逸夫点头道：“是啊，围绕着香港电灯，王子凡与老牌豪门还进行一场争斗！”

金庸穷图匕现道：“既然他有这个能力，我们为什么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呢？”

卲逸夫心中一动，竟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他早已暗中扶持王子凡，不过这过程实在酸爽，痛苦并快乐着，还有时想一手灭了王子凡。

关于这个话题，金庸也是点到即止，他手里只有一个《明报》集团，而卲逸夫掌握着上百亿资产，肯定不会向他这么容易做出决定，他看好王子凡，是因为‘香港电灯一战’，开战之前，四大家族气势汹汹的宣布打垮王氏集团，实力对比悬殊，谁都不看好的王子凡，可是结果偏偏是四大家族灰头土脸撤退，王子凡一战成名，跻身于顶级豪门行列，经过他的观察，一定程度上王子凡比李嘉成还有潜力，现在搞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卲逸夫并打算表明初衷，反而装作被说服的模样，自嘲道：“可惜老了，要是年轻几十岁，我一定和他争个高下。”

金庸笑道：“就是现在，您也没有输！”

卲逸夫笑着摆手，真是情况只有自己了解，试探道：“你打算把《明报》交给他。”

金庸刚要说话，听见敲门声，转头看去，饶是心理素质一流，也惊讶得合不拢嘴，说曹操曹操到。

王子凡怎么会来这里？

回头，看见匆匆走过来的王子凡，卲逸夫也有相同疑问，心中啧啧称奇，好像无论他到哪都无法摆脱王子凡阴影，究竟是缘分还是其他见不得人的手段。

“六叔！金庸先生！”王子凡先打了个招呼，解释道：“我在对面包间为《快餐车》剧组践行，听说二位前辈在这，就过来打个招呼！”

卲逸夫暗暗松了口气，微微点头，细细想想王子凡也不可能跟踪他！

金庸笑着站起来邀请道：“阿凡，坐下说话。”

王子凡同样笑容满面，坐在金庸身边，打蛇上棍道：“査叔叔，我们又见面了，您是一点都没变。”

金庸心中哂笑，这才分别个把月，要是变了，才不正常，不过王子凡这态度让他感到欣慰，没有年轻人那种气势凌人，上次他在宴会上看到一个二十岁老板，身家十七八个亿，就鼻孔朝天，瞧不起他们这些文化人，眼睛都放在美女身上。

卲逸夫道：“阿凡，听说《苹果日报》是你经营的！”

王子凡看了眼金庸，笑着点头。

卲逸夫语气复杂道：“能看到舆论重要性，这点你比我强！”

金庸心想，香港要在传媒这一行创业的人多了去了，王子凡厉害就厉害在他能把一手创建的《苹果日报》带起来，当初他创立明报集团，和老婆从早忙到晚，不但赚不到钱，还要往里投钱，结果搞得连车都坐不起，半夜在冷风中乘坐小型渡轮过海！如此坚持几年才有成效，而《苹果日报》集团，简直就是暴发户，短短几个月就走完别人几十年的路。

王子凡笑道：“六叔过誉了，当初办报纸，就是想省几个钱！因为每次拍电影都想去打广告，结果报社都是狮子大开口！”

金庸、卲逸夫齐齐无语，真是得了还便宜还卖乖，这么容易，你再办一家报社试试！

王子凡亲自为两人倒了杯热茶，引来金庸连连称赞。

“你别急着赞他，这小子做人是不错，但是在生意上一点也不手软。”卲逸夫露出苦大仇深模样，看看能否捞一点好处，瞥了眼王子凡，佯装生气道：“自从你重开佳艺电视台，就专门针对我们无线电视台，好多王牌节目一败再败，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王子凡脸有点红，卲逸夫还给他留了几分薄面，佳视从始至终都没有停止从无线挖人，现在电视台骨干有一半是无线，还有一半是丽的，要知道当初黄夕照带领大半丽的员工跳槽，这才堪堪与无线过来的人持平，可以想象挖人挖得有多狠！

金庸不以为然道：“这才是应该的，如果顾忌这顾忌那，能有什么气候，出来闯荡就要有气魄。”

卲逸夫表情古怪，玩味道：“你别忙着为他辩护，你也是他的竞争对手！”

金庸道：“香港有大大小小上百份报业杂志，真要竞争，那什么也不用做了，光把对手想一遍就要花个把小时！”

王子凡点头承认：“《电影双周刊》、《苹果日报》都是我名下的产业，不过我个人很喜欢《明报》，每一期都看，上面观点立场都很中肯。”

这个评价说到金庸心坎上，《明报》原则就是立场公正，不偏不倚，对花边新闻更是视而不见，这些与《苹果日报》背道而驰，后者成立时间虽然短暂，但是短短一年多时间就成为香港最卖座的报业之一，最近除了报道中英谈判进程，还主打娱乐圈绯闻，像是明星绯闻、豪门恩怨这些八卦话题随手即来，把香港市民看得一愣一愣的。

卲逸夫笑容玩味，这金庸为了表示立场，竟拿他开刷，要不还以颜色，今晚觉都睡不好，对金庸笑道：“你这《明报》也办了几十年了，有没有想过找个接班人？”

“六叔说笑了，《明报》是59年办的，哪有几十年那么长。”金庸有些不自在，卲逸夫的意思他清楚的很，不过他不想把《明报》交给王子凡，一方面不了解，另一方面他对投机取巧的《苹果日报》没有好感，这份报纸擅长报道一些街头八卦，而且带有浓浓的大陆背景，而《明报》刊登的都是专业知识，上层社会认可的报纸，如果把《明报》形容为一位绅士，《苹果日报》就是个街头阿飞，两者身份差距太大，他愿意支持王子凡，但不想丢掉饭碗，而且现在正是中英谈判关键时期，正是报刊黄金年代，因为《明报》，中英双方都争相拉拢他。

话题敏感，王子凡、金庸都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