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豆豆起得晚了,随便吃了两口点心后她来到了程小飞的屋子。
一进屋就见到胖麦穗儿正帮着那名粗使婆子给程小飞喂参汤。
给陷入昏迷中的人喂汤水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很快两人就累得满头大汗。
碗里的参汤还剩一半多,程小飞胸前垫着的帕子却已经湿了,显然参汤并没有喂进去多少。
那婆子见到豆豆整个人立刻变得有些惶恐。
一是怕她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病人。
二是怕她嫌自己浪费了参汤。
她半辈子都在大户人家做下人,各种各样的补品也见过不少。
昨日胖姑娘拿过来的这几支老参一看就是极品,她估摸着怎么也得是几十上百年的。
可躺在床上这位小爷,一碗参汤大概就能喂进去一口,其他的全都糟践了……
这得多少银子,她看着都心疼得不行。
豆豆接过她手里的小碗,轻声道:“你先下去吧,我来喂就好。”
婆子诚惶诚恐地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百年人参自然珍贵,但霍骁身边又怎会短了这个。
别忘了盛产人参的辽东可是他外祖父福王殿下的地盘。
豆豆让胖麦穗儿把程小飞扶坐起来,她则用勺柄撬开程小飞的牙关,把剩下的参汤用另一把更小的勺子一点点喂了进去。
依旧是洒了不少,可效果明显比方才好了一些。
胖麦穗儿赞道:“姑娘,这个办法果然不错。”
豆豆微微扯了扯唇瓣道:“你也去休息一下,我来陪小肥哥哥。”
胖麦穗儿把碗和勺子放到托盘上,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豆豆拧了一个温热的帕子给程小飞擦了擦脸和手,这才坐到了他的床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小肥哥哥,你又受苦了……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希望这话在你身上能够灵验。”
床上的少年依旧一动不动,豆豆却觉得他一定能听到自己说的话。
“小肥哥哥,很快就会有人来给你送解药了,你再坚持一下。”
“只是,我也不知道人家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肯给你解毒……”
“如果我因此不得不提前离开凉州府,你一定不要自责,因为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霍骁的脾气不好,我走了以后你一定不要和他吵架……”
“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就找胖麦穗儿,她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也挺有本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咱们不需要十年,一定不让那些人有好日子过。”
※※※※
等待是最煎熬,最折磨人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豆豆的心里越来越焦虑。
早饭没吃,午饭依旧没有什么食欲,草草吃过了事。
见她整个人歪在榻上无精打采的,胖麦穗儿在一旁看着也难受得很。
她端来一碗酸梅汤放到豆豆身侧的小案几上:“姑娘,天热没胃口,喝点酸梅汤消消暑。”
豆豆却并不喝汤,睁开眼问道:“你把我的话吩咐下去了么?”
胖麦穗儿回道:“我和他们说了,这两日如果有人来拜访您,不必阻拦,直接把人带进宅子里来。”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侍卫来报:“姑娘,有一位白衣公子求见,已经到二门了。”
 果然是骚包男!
豆豆瞬间来了精神,坐直身子道:“把他请到偏厅。”
胖麦穗儿道:“姑娘,是送解药的人来了么?”
豆豆似笑非笑地轻嗤一声道:“咱俩总算是没有白守,兔子来了。”
她抻了抻衣角上的褶皱,大步流星走出了屋子。
胖麦穗儿忙追了出去:“姑娘,这人您认识么——”
然而不等豆豆回答,她已经见到了迎面走来的男子。
他身材修长模样俊秀,一身白衣显得气质卓然风度翩翩。
胖麦穗儿惊诧地顿住了脚步,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偏远的凉州也能见到公孙墨这个卑鄙小人。
要不是他,大姑娘何至于那样伤心。
要不是他,姑娘还在靖南侯府挽星阁里安稳地做大家闺秀,何必吃这许多苦。
她忍不住狠狠剜了公孙墨一眼,长得再是人模狗样也掩盖不了他卑鄙无耻的本性,照样是小人一个!
其实他们两人一共也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顾阁老寿宴那一晚,胖麦穗儿一掌把公孙墨拍晕,还把他扛在肩上跳出窗外弄到了屋顶上。
第二次就是公孙墨和元家人撕破脸那一日。
只不过当初的公孙墨实在是呆愣,性情又有些清高。
在元湘在场的情况下,他连豆豆这般绝色的女孩子都看不见,何况是身为小丫鬟的,其貌不扬的胖麦穗儿。
所以,胖麦穗儿这里顿住脚步又是飞眼刀子又是咒骂。
人家那里却根本没认出她是谁。
公孙墨像是没有看见胖麦穗儿一样,对着豆豆躬身一礼:“元二姑娘好久不见,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万里之外的凉州府咱们俩也能遇上。”
看着眼中泛着精光,脸上荡漾着世故笑容的公孙墨,豆豆心里不无遗憾。
当初的公孙墨虽然有些呆愣,但却是个至真至纯的人。
就连他的箫声也是那样纯粹空灵,丝毫没有沾染红尘之气。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竟已物是人非。
想来他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吹箫抚琴了。
如今的公孙墨不但学会了同权贵们虚与委蛇,身为神医后人的他还使出了给人下毒这样下作的手段。
她冷笑道:“不过三个月而已,算不得多久。”
公孙墨并不在乎她这样的态度,依旧笑道:“元二姑娘就打算这样站着和我说话?这仿佛不是靖南侯府的待客之道。”
他居然还好意思提靖南侯府?
难道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把几年的感情全都抹得一干二净?
看来他已经全然忘了靖南侯府中还有一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女孩子!
豆豆一甩衣袖径直走进了偏房中。
公孙墨冷哼一声,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胖麦穗儿这时才醒过神来,也追着进了偏房。
豆豆也不请公孙墨上座,自己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当然,公孙墨也毫不客气地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倒把胖麦穗儿弄得不上不下有些尴尬。
豆豆嗤笑道:“公孙公子,我是该赞你一声胆识过人有勇有谋,还是该骂你一声阴险毒辣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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