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姓王,品级虽然不高,但对后宫的情况却非常了解。
林美人自打进宫后就因病一直避居青岚宫,今日乃是初次侍寝。
可这脉象分明就是一个多月的身孕!
后宫里的主子基本都是女人,太医们别的不敢说,摸个喜脉于他们而言再容易不过。
但王太医也不笨,他的脸色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林美人正式侍寝的确是第一回,可她入宫已经两个多月,备不住陛下早已经同她暗通款曲。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林美人这般天姿国色,哪个男人会忍心冷落于她。
八成是陛下的小情趣,正大光明在一起觉得没甚意思,偏就喜欢悄悄与美人私会。
嗯,一定就是这样!
王太医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忙朝永泰帝行了个大礼:“恭喜陛下,美人已然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能在乾元殿伺候的宫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早已练就了危机当头稳如泰山的本事。
她们当然知道林美人的身孕有蹊跷,但依旧面不改色。
兹事体大,不管内情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不能传出半点风声有损皇帝陛下的英名。
久居上位的永泰帝就更不用提了,除了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怒火,脸上甚至能看出一丝笑意。
他给刘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道:“王大人能确定是喜脉?”
王太医忙躬身道:“微臣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刘顺道:“美人之身孕不足三月,王大人切莫对外声张,且下去拟个方子,以保美人母子平安。”
“是,微臣告退。”王太医暗暗抹了把冷汗,喏喏退了出去。
要想在宫里混得长久,最重要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巴,他混迹多年早已深谙此道。
谁也没有注意,或者说谁都注意到了,方才王太医说出一个多月的身孕这几个字后,林瑟瑟一张脸变得惨白,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永泰帝冷眼睨着即便是如此狼狈依旧美貌不减的林瑟瑟,嗤笑道:“朕方才说过自己不是吃人的老虎,美人为何又开始起秋风?”
林瑟瑟咬了咬唇瓣道:“陛下,臣妾…”
永泰帝又道:“朕的美人模样生得比寻常女子标志,本事也比寻常女子大得多,其他女人承宠多年膝下犹自空虚,美人住进宫里两个月就能有一个半月的身孕,啧啧…”
林瑟瑟那里经得起这样的阵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妾冤枉。”
永泰帝弯起手指敲了敲桌案:“冤枉?美人的意思是那王太医冤枉了你,你如今还是一名处子?”
林瑟瑟一狠心,刚想说正是如此,永泰帝又打断了她的话:“太医院有的是太医,你信不信朕立刻把太医们全都召来?”
林瑟瑟再也熬不住了,整个人趴在地上道:“陛下饶命,臣妾有罪——”
永泰帝又敲了敲桌案:“你何罪之有?”
林瑟瑟颤抖着声音道:“臣妾不该与人…与人私通…”
永泰帝道:“你与不与人私通,与多少人私通朕管不着,你最不该的就是欺君,欺君之罪有多严重你知道么?”
林瑟瑟不懂大周律法,但欺君之罪要诛九族还是知道的。
只是对于她这样无父无母无亲无友的人来说,诛九族和诛一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依旧趴在地上道:“臣妾愿意以死谢罪。”
永泰帝哈哈大笑起来。
良久才道:“你的一条贱命在朕眼里一文不值,说吧,你肚子里的野种是怎么来的?”
事已至此林瑟瑟知道自己死定了,只是…
她林瑟瑟的命是贱,是不值什么钱,可她腹中的孩子是皇室血脉,是皇帝陛下的亲孙子。
说不定这还能是一条生路!
她抬起头道:“是二殿下。”
“二殿下,宇文恒?”永泰帝似是不相信,皱着眉头道。
林瑟瑟十分肯定道:“就是二殿下宇文恒。”
“哈哈…”永泰帝笑得比方才更大声,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
林瑟瑟有些发懵,皇帝陛下这是不相信她?
永泰帝的笑声戛然而止,厉声喝道:“说!你进宫究竟是何目的?是谁派你来诬陷朕的皇子!”
林瑟瑟被吓得缩成了一小团,颤抖道:“臣妾没有撒谎,没有诬陷…”
永泰帝冷声道:“你说你没有诬陷,那你说说看你和朕的皇子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在什么情形下滚在一起的?国子监司业的嫡亲侄女,林司业好清正的家风!”
林瑟瑟脑子一团乱,她本来只是想把二殿下攀咬出来,以求皇帝陛下看在亲孙子的份儿上暂时留她一条性命。
可皇帝陛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腹中的孩子身上。
如果顺着他的思路一路牵扯下去,问题可就严重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答话。
永泰帝对一旁的刘顺道:“去查一查那一日给这贱人验身的嬷嬷是谁,立刻宣她到朕的寝宫来。”
“是,陛下。”刘顺一甩手中的拂尘,快速走了出去。
寝宫中一片寂然,永泰帝阖着双目靠在椅背上,所有的人都不敢吱声。
大约半个时辰后,刘顺带着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那老妇人跪下行礼:“老奴陈氏参见陛下。”
“陈嬷嬷?”永泰帝睁开眼睛,睨着跪在下面的老妇。
“是。”陈嬷嬷又磕了一个头。
永泰帝沉声道:“那一日是你给林瑟瑟验的身?”
陈嬷嬷忙道:“是,正是老奴。”
“那么多的秀女你能记得住?”
“回陛下,林美人姿容太过出众,老奴记得。”
“那好,结果如何?”
“处子。”
“能肯定?”
“是。”
“你退下吧。”
陈嬷嬷偷偷看了瘫在地上的林瑟瑟一眼,抿了抿嘴退了出去。
二殿下是给了她好处不假,但那日这林美人的确是处子无疑。
她虽然一直留有疑惑,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陛下既然不往深里追究她还多什么事儿!
“老奴告退。”陈嬷嬷磕了个头赶紧退了出去。
永泰帝的声音又恢复了冷冽:“陈嬷嬷的话朕勉强就信了,说明林司业府上的教养还算说得过去,可这么一来你的话也就多了几分可信度,毕竟能混进宫里和妃嫔私通可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做到的。”
他顿了顿又道:“小顺子,命人宣二皇子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