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弘正在和豆豆讨论霍骁识不识水性的问题。
他们都不知道今日这场比试根本就是谁先落水算谁输。
一落水就输了,根本无需展示水下功夫。
而离开了龙舟顶的两人,此时都没有了借力的地方,比试也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毕竟一个人的轻功再好终究是有限的。
悦风楼里的看客、河岸上的百姓、龙舟上的皇帝和众多宗室勋贵子弟,大家都屏气凝神,眼睛都舍不得眨地盯着那一黑一白,正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正如豆豆所想,霍骁之前并没有用全力。
穆应非求速胜,他更多的是想要试探对方的深浅。
对方实战经验十分丰富在霍骁的预料之中,但他内力竟也如此深厚有些出乎霍骁的预料。
他加快攻势,将穆应非逼迫得向水面方向跌去。
然,离水面尚有不足五尺的地方,穆应非招式一变,竟把掌中的刀当作分水峨嵋刺一般向霍骁刺了过来。
处于霍骁的位置,想要避开这一招倒也不难,但势必将身体扭转,这么一来方才赢得的上风位置立刻荡然无存。
分水峨嵋刺最适用水战,也利于近身攻击。
于穆应非而言,这样的招式甚至比刀法还要娴熟。
情势突变,霍骁距离水面只有不足三尺。
所有的人呼吸一紧,看来小王爷要落水了。
不等大家把这口气呼出来,水面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身体几乎已经同水面成平行状的霍骁,突然双腿一合夹住了穆应非使刀的右手用力一别,空着的左掌顺势在穆应非腰腹处拍了一掌。
穆应非有些措手不及,整个人朝河面急坠下去。
而霍骁借着这一拍之力,一个回旋纵身飞上了龙舟甲板。
穆应非的水上功夫果然十分了得,整个人在河面上一滚,像是稍缓了一口气一般随之也飞身而起。
过程虽然惊心动魄,其实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一呼一吸之间,河岸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
不同于那些围观的百姓,悦风楼的雅间里四个人都吃了不小的惊吓。
大概是关心则乱的缘故,豆豆明知穆应非不敢伤害霍骁,霍骁也肯定不会吃亏,但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一把。
直到霍骁突然变招的一刹那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她是了解霍骁的,这家伙向来不做无用功,既然反击了就肯定会有效果。
而一直表现得四平八稳的陆倩,居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最让豆豆感兴趣的是,惊呼的同时她的小手完全僵硬了。
看来她的判断并没有错,陆九的心上人必是霍骁和穆应非中的一个。
只是…
方才那些变故太过突然,她还真是不能准确判断出陆九到底属意谁。
她到底是因为霍骁险些被逼落水紧张呢,还是因为穆应非吃了霍骁一掌而心疼,依旧不够明朗。
裴锦弘远远望着一前一后落在龙舟甲板上的霍骁和穆应非,转头看着豆豆道:“沅儿,方才真是吓了二哥一身冷汗。”
豆豆翘了翘小嘴道:“我怎就觉得你看得津津有味,一点都没有吃了惊吓的迹象呢?”
裴锦弘咬牙道:“你真是没良心呐…”
豆豆不再搭理他,只笑道:“陆九,你方才好生紧张,手都僵硬了。”
陆倩讪讪道:“我小的时候落过水,那滋味想起来就害怕得很,所以每次一看人快要落进水里就紧张得不行,让你见笑了。”
见她这般解释,豆豆倒不好打趣她了,拉着陆倩回到桌旁给她倒了一杯茶。
龙舟甲板上,永泰帝看着两个年轻人,笑得愈发爽朗。
霍骁向来傲气,赢了就是赢了,诸如“承让了”这类谦逊的话是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他矫健的身姿如松柏一般立于众人面前,一双凤眸璀璨华丽,天然生就的一股尊贵霸气让人想忽视都难。
穆应非冲永泰帝单膝跪地道:“陛下,小王爷武功卓绝,应变能力更是常人所不及,末将甘拜下风。”
其实在永泰帝看来,穆应非也算不上落水,因为他也仅仅是衣摆湿了半尺多而已。
既然没有落水,其实输得也不难看。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最不缺的就是不服输的劲头,尤其这个穆应非一看就是有傲骨的。
不狡辩、不纠缠,就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甘拜下风,真是十分难得了。
永泰帝笑道:“都是好样儿的,都有重赏!”
皇帝陛下高兴,随侍的宗室勋贵子弟们哪里还会有不同意见,一时间龙舟上就热闹起来。
霍骁陪着永泰帝说笑了几句,借口要换衣裳去了船舱里。
四皇子和裴锦程憋了一肚子话想问他,自是追着他的脚步一起离开了。
合上船舱的门,四皇子急忙走到霍骁身边道:“阿骁,你觉得那小子的武功如何?”
裴锦程笑道:“殿下还是先让阿骁把衣裳换了再说。”
霍骁虽然没有碰到水,经过一番打斗衣裳多少有些褶皱,肯定是不能继续穿了。
他也不客套,伸手把外裳脱了下来,重新换上了一身同色的锦袍,只是样式不同罢了。
裴锦程道:“阿骁,你方才可试探出了穆应非的深浅?”
霍骁道:“我一开始只用了六成的功力,险些抵不住他的攻势,后来又加至八成,堪堪和他打了个平手,最后那一招纯属灵机一动,和武功高低并无干系。”
四皇子笑道:“可见你的武功还是比那小子高得多,八成功力就把他给赢了。”
一席话把霍骁和裴锦程讲得笑了起来。
裴锦程道:“殿下,你只听阿骁说他用了八成功力,又怎知穆应非就一定是全力以赴?”
四皇子道:“莫非那小子也像阿骁一般有所保留?”
霍骁弯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他的武功有多高我倒是不在意,就算他比我更厉害又如何?总归他是不可能寻得到机会刺杀我,也没有那个必要,我只是搞不清楚他今日为何要主动向我挑战。”
裴锦程和四皇子面面相觑,这个原因他们显然也不知道。
霍骁的身份摆在那里,霍穆两家不睦也不是什么秘密,穆应非这样做的用意真是让人摸头不着脑。
四皇子道:“管他呢,今日端午,咱们待会儿去哪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