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所说的天字壹号院,正位于这条小巷的最深处。
“这位道长,这条小巷里都是我们有间客栈的天字号别院。”小二一边介绍,一边用钥匙把房门打开。
推开房门,所见之景让赵朗的眉毛猛然向上一挑。
入目所见,约是一个占地五六百平方的院子,院子靠左是一个方圆十米左右的水池,里面有几尾金鲤在游来游去,一条青石砌成的沟渠延伸至屋内。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丝丝水气从水池中蒸腾而上,凉沁入体,又因别院内专门做了防潮处理,并不潮湿闷热,算得上是一处绝佳的避暑好去处。
整座别院,除了正房之外,还有左右两间厢房,院墙左侧,则有一棵一人环抱,高约五丈的梧桐树。
一层层树叶滤去了夏日的燥热,只留下了丝丝阴凉。
梧桐下,是三个简单的石墩,外加一张粗糙不平的石桌,看起来别有一番野趣。
“道长,对这院子还觉满意否?”
小二看着赵朗的表情,笑嘻嘻的问道。
“不错,不错,这院子真要拿下来恐怕要上千两银子吧。”赵朗感慨道。
小二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
“道长倒是好眼力!这条小巷里的九套别院,就属这一套最贵。”
“你家掌柜的到时好大的手笔,不知道这房租是多少?”
“每天十两白银,包三餐,午餐和晚餐必有肉食,但一次最少租一整月。”
听到对方问房租,小二脸上喜色一闪而逝,急忙回道。
这么贵?
趴在赵朗肩膀上闭眼休憩的玄山一听到小二的话语,一双虎眼登时瞪得溜圆。
自己那欠的小六千两白银,对方只用把这院子租出去两年就能赚回来了,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一想到这里,玄山心中满是惆怅。
为什么到最后受伤的总是自己这只小脑斧……
赵朗:???
你是不是对小老虎的“小”字有什么误解?
赵朗想了想,从背着的褡裢中取出三锭金子来。
“小二,贫道就先租一个月吧。”
小二接过金子,用牙齿咬了咬,确认是真的无误后,方一脸喜色的将钥匙交到赵朗手中,同时说道:“道长,掌柜的有规矩,凡是在天字院住宿的,第一天额外赠送一道肉菜。今天是血鸭和红烧鲤鱼,不知道长选哪一道?”
“红烧鲤鱼吧,让我尝尝你家大厨的手艺。”
赵朗稍一思索,开口道。
“放心,一定不会让道长你失望的。”留下这句话,小二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赵朗把玄山抓下肩膀,“收拾干净屋子,二两银子,你干不干?”
玄山顿时把头摇成了破浪鼓。“才二两银子,不干,不干!”
“不干那就算了。”
赵朗闻言也不生气,耸了耸肩膀,便准备进屋收拾床铺。
先生不会是在给我我挖坑吧?
玄山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转,心底越发没谱,最后一咬牙,向着正房跑了过去,边跑边喊。
“别动手,放着我来!”
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总比到最后自己一份钱没还,还落了一屁股债强呐!
不一会儿,赵朗提着一壶茶水走出房门,来到了梧桐树下的石桌前。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翘着二郎腿美美的看着夕阳,赵朗诗兴大发,随口吟道:
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
…………
巷口,几个泼皮闲汉正探头探脑的朝着巷子里瞧去。
“看清楚了?”其中一人双臂抱胸,低声问道。
“看清楚了,住进天字壹号院的,确实只有一个道士。”一名泼皮点头哈腰的说道。“陈老大,我看那道士的褡裢里鼓鼓囊囊的,想必是有许多金银在里面,要不然我们……”
陈老大一巴掌拍在小弟的脑门上,把他拍了个踉跄,方才沉声说道:“动手?出门在外,那些僧道是最不能惹的。你想死可别拉着老子!”
“这……”
一听自家老大这么说,一群泼皮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老大,这样的肥羊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啊,要知道,住天字壹号院,那可是一天要这个数的。”一名小弟一脸惋惜的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听到自家小弟的话语,陈老大的脸色不住变幻,最终还是心底的贪欲压下了其他。
咬了咬牙,陈老大一脸肉疼的说道:“我们不能直接动手,这样,老胡,你去城外柳庄的河神庙一趟,告诉那里的张神婆,就说有一铺大生意,需要她亲自动手,事后三七分成,她七我们三。”
那张神婆颇有些厉害手段,他虽然是个不怕死的,但对上那位也有些心惊胆战。去岁有个能猎虎的汉子得罪了她,夜里无声无息就死掉了,县里差役下来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能够说动她,这铺生意就算成了。
哪怕少赚点,总比干看着眼馋强不是?
“才三成?”小弟中有人听到这里,不由撇了撇嘴。
“蠢货!”陈老大瞪了那汉子一眼,低声说道,“只用传个话,就能分到三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不然你小子亲自上,只要能拿下屋里的那个道士,老陈我情愿给你九成!怎么样,敢不敢?”
那汉子缩了缩脑袋,不敢接腔。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听到自家老大的命令,那个被称之为“老胡”的汉子不敢怠慢,急忙朝着城门外奔去。
…………
这家客栈厨子所做的红烧鲤鱼味道着实鲜美,赵朗就着汤汁拌饭,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方才尽兴。
单凭这饭菜,这小院一天十两银子的租金就算花得值。
看了一眼在一旁对着半边鱼身埋头苦干的小小黑虎,赵朗嘴边勾起一抹笑意。
抬头望去,却见夜空之上,月朗星稀,一条银河横跨天际。
是时候了……
赵朗心中轻轻一叹,双目微阖,一缕缕神魂灵识,不断向紫府识海中汇聚而去。
嗡!
一声轻响自紫府中传来。
赵朗只觉得浑身一轻,整个人颇有飘飘然之感。
“唔?”
正在努力干饭的玄山抬起头来,发现赵朗双目紧闭,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道模糊虚影正从他体内挣扎而出。
“阴神出窍?”
玄山羡慕的舔了舔舌头,将嘴角的一粒米饭舔入嘴中,一张向来看着不那么正经的虎脸也严肃了起来,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朗所在的位置,耳朵更是悄悄的竖了起来。
阴神出窍时,最为脆弱的便是肉身,若是肉身被惊扰,则阴神难归。
他要为先生护法。
虚影起初暗淡一团,随着神魂灵识的不断注入,渐渐有了人的形状。
先是四肢,后生头颅,只是面目一片混沌。
玄山虎眉微皱,伸出爪子朝着天上的圆月一捞,便有一缕月华自虚空中降下,直落到虚影之上,丝丝缕缕渗入其中。